两方面都有让他可犹疑处,两方面现在都确定不下来,自己却又不能抱着辽国这颗枯树一起死。再加上常胜军内部,现在也是大有乱象。自己手下心腹老将如甄五臣等,再加上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女儿,叫嚷着归金。谁拳头大就听谁的,这是乱世不易的真理。而阶下按剑站得笔直的那个假子——他要是自己的真儿子该多好!
郭大郎领的是董小丑留下来的旧部,他为人又豁达豪爽,很得军心,加上一员同样出身董小丑麾下的重将赵鹤寿,却是暗中唱着反调,坚持面南——他明白当然明白自己假子的心思,却不能说出来!
种种桩桩烦心事情凑在一起,让郭药师这些日子大是反常。他虽然跋扈,可是对弟兄手下向来是大度宽容,言笑不禁。现在却让人觉得在他身边,是动辄得咎!
想想郭药师也觉得灰心,自己物欲上头很淡,早年克死的妻子也没续弦,手下往他帐中送美女他也难得沾一下。食不方丈,衣不绫罗,打场猎烧条野猪后腿洒上青盐,席地而坐,和几个弟兄啃得满嘴流油就是天大的享受。
可这男儿大丈夫的权势,却就这般割舍不下!如此乱世,不能带数万虎贲,坐拥一方,这人之一生,又有什么味道?
今日在郭大郎沉默的坚持下,才勉强和萧言一会,满心就是将这个假使者吓趴下也就完了,也算聊解胸中一口闷气,顺便暗中震慑一下郭大郎,让他知道,现在真正拿主意的到底是谁!没想到,这个一头短发,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小白脸居然风骨铮铮,言辞又刁又利,句句戳在自己痛处!
此子就算是真的宋使,也不必谈了!大宋如果刀笔吏都是如此气焰,自己投效过去,只有自取其辱!
打定了主意,郭药师反而没有发作。只是摆摆手,呼喝一声。廊下数名甲士顿时甲叶铿锵的走上了上来,叉手等候命令。
“拖下去,砍了,人头驰送宁仁萧监军处,说有妄人自称宋使,欲说我南向,特奉首级,聊以自明。”
郭药师语调淡淡的,似乎有着说不出的疲倦。都有撑不住他高大粗壮的骨架了。眼中逼人的冷电也似的目光,也黯淡了下来。转身就想走回帅案之后。
数名甲士,顿时就上来一把架住萧言就要往下拖。阶下的郭大郎只是一团神全贯在厅内,看到变故如此,双目大睁,死死的按住自己的佩剑,却一步也不敢挪动上前!
自己父亲,难道是要靠萧言的人头来警示自己,不要有非分之想么?
萧言只是微微冷笑,一副昂然不惧的样子,谁也没有留意到,这小子的双腿,一直是在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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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码都是在按照自己的剧本在上演,下面就该重头戏了…………可是他妈的,自己为什么就是怕得这么厉害,腿抖得跟筛糠似的?
萧言在心里不住的骂自己不争气,一边继续七情上脸,仰天长笑,效果做到十足。
“可笑哇可笑…………现在在雄州前线,我大宋马扩马宣赞正在和大石林牙,及四军大王萧干会商,连契丹重臣,奚人砥柱两位,都在商议辽国朝廷南面称臣,割让涿易二州,以换得大宋息兵,共御女真…………却没想到郭大人这汉儿,却要斩宋使之首,自明心迹。也罢!他日九泉之下,咱们一宋一辽,两位忠臣,再把酒叙话吧!”
他一边喊一边拼命的朝下赖,开玩笑,真拖下去了脑袋就没了!几个甲士可不管那么多,只是虎着脸将他往下扯。
“郭老大,郭大爷,这么震撼的消息老子都放出来了,麻烦你表示表示吧!”
郭药师浑身一震,转过身来,眼中神色,只是又惊又怒!他猛的一扬手让甲士退下。萧言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说话了,恨不得有个人在他面前帮他收惊才好。他很敬业的按照剧本表演完全套,可现在后怕上来,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站在那儿只觉得有天旋地转。
平庸的生活老子不要,但是现在给老子的新人生经历,未免也太刺激了吧!
郭药师站在那里,神色变幻不定,最后低呼一声:“大郎!”
郭大郎早就在等着这一声召唤,他也知道郭药师为什么喊他,按剑急步上阶,顿时就单膝跪地:“属下无能!雄州前大营走了一趟,并没有探出这个消息!但属下也曾对都管大人回报,大石林牙,似乎的确在忙于何事,只召见了属下一次,属下也觉得,大石林牙有撤军之意!”
萧言虽然还未完全缓过神来,可是越是害怕的时候,脑子就转得越发的飞快。这个时候谁还听不出来郭大郎是在帮他说话?忙不迭的就冷笑着在旁边敲着边鼓:“大石林牙焉能不撤军?贵国新立国主天赐皇帝,已然病重不起,想必都管大人也早就知道。秉政之人,正是萧后,而萧后还指望着她那个兄弟萧干能真正掌握兵权!现在萧干风头完全被大石林牙所抢,而大石林牙只怕还是心向湘阴王多一些吧?(湘阴王就是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被完颜阿骨打击败之后,这倒霉皇帝逃往了现在内蒙一带,连燕京都不敢回,李处温萧干耶律大石等奉耶律淳为新帝,降封倒霉的天祚帝为湘阴王——奥斯卡按)
萧后在内,怎么放心得了大石林牙?内外交困之下,大石林牙只怕不得不回军燕京,其后燕京之内,争斗必起!而我大宋虽遭小挫,但后续精锐之师,正源源而来…………都管大人,这天下大势,你还看不清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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