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三天,乌氏举族被赵无恤迁徙,撇除隶臣妾和附庸的野人、氓隶后,仅剩数十人抱着那份赎金,灰溜溜地离开了廪丘,在一百武卒监视下朝北面的秦邑而去。赵无恤已经跟秦邑大夫打过招呼,放这些人进入齐境,之后便不用管他们了。
如此一来,廪丘最大的宗族势力被连根拔起,轰出了境内,而乌氏的大量产业也被贱卖给了赵无恤,充当邑寺公产。
在去除这一隐患,将廪丘、甄两地政务交给张孟谈留守后,赵无恤就和子服何打着大夫仪仗。率领百余卫队东行。他将去曲阜觐见鲁侯,完成策命的最后仪式。从此成为鲁侯的臣子。
首先途经的是东面几十里的高鱼邑,此有户近两千。人口一万多,从前也是一个有鱼泽之利的富庶中等城邑。
涂道上,子服何叹息道:“因为齐国数年内多次围攻鲁国西鄙,所以颇有些战乱后的荒芜,麦粟被大面积摧毁,对于高鱼来说,今年将是一个难熬的冬天,甚至有一些高鱼人在往西面的廪丘逃亡。”
他对无恤说道:“这对于赵大夫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民众增多或减少往往是一邑之政好坏与否的标志。因为春秋时尚未推广编户齐民,户籍管制并不严密。所以跨邑乃至于跨国的人口迁徙是比较常见的,后世著名的孟子见梁惠王里,魏惠王就曾跟孟子抱怨过:“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这一个月来,廪丘的东端羊角关每天都会接收十多名前来求活的高鱼庶民,赵无恤一概接纳,将他们安置到刚刚获得的乌氏田亩里。
面对这种情况。赵无恤当然可以偷着乐,甚至还会暗中鼓励人口流动,但明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既然成了鲁国大夫,那和周边领邑的同僚处好关系是必须的。赵无恤还指望秦邑和高鱼为自己抵挡齐军进攻呢,在不能明目张胆兼并的情况下,他们的过分削弱对廪丘也没有好处。
于是无恤正色道:“蔡仲之命中有这样的几句话。懋(mao)乃攸绩,睦乃四邻。以蕃王室,以和兄弟。现在邻邑凋敝。我出手援助还嫌太晚,怎么会欣然自喜呢?子服子休要看轻我。”
子服何又是一番抱歉,心中却对赵无恤越发激赏起来。
“如此贤明仁义,又有治邑之才的大夫,对于鲁国来说,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只希望他能被孔子之政感化,做鲁国的忠君之臣。”
带着这种心思,赵无恤经过高鱼邑时便进去拜访了一番。
进城的都是邻近四野的乡人,只要有超过十人一同靠近,门卒便如临大敌,十几个人持矛挺戈,警惕地提防着,细细盘问。
而无恤等人打着大夫仪仗,半旬前子服何才经过此处,所以无人敢拦。
不过高鱼大夫却是不在邑内,据邑宰说,是带着邑卒去南边缉盗去了。
赵无恤向子服何询问道:“高鱼的盗患很严重么?”
子服何叹息道:“高鱼残破,民众逃亡的方向不止是廪丘,还有东南方的大野泽一带,不少人就在那儿落草沦为盗寇了。”
于是赵无恤等人只能留下礼物后先行离开,因为他们还得赶在八月未央的祭祀前抵达曲阜。
出了城东后,赵无恤发觉这里往东的涂道比起往西的,却更加人迹稀少,他心中一动:“民众为何不去往郓城?那里虽然也遭了兵灾,但邑大城广,颇有余粮。”
子服何露出了一丝冷笑:“郓城?不提也罢。”
赵无恤对自己这几个邻居大夫的为人、实力、施政情况都比较关心,却是将郓城的事情放心上了,反正马上就要到达,那时候再细细观察不迟。
行了几里后,一行人却在一处庐舍遇到了缉盗归来的高鱼大夫,却是一位披甲戴胄的矮个子贵族。他以鱼为氏,名为鱼佗,看来也是个知兵的人,所以才能亲自领兵击“盗”。
无恤将目光向后看去,却见这位鱼大夫所率领的百余人武装押解着一些被拴上了草绳绑在一起的人,全都瘦巴巴的,透过破衣烂褐能隐约见到皮下的肋骨。
这哪里是万恶的盗寇,明明是刚放下了农具的庶民!如今被抓回去,估计是要被当做隶臣使用的。
不过赵无恤目前没办法将怜悯投射到邻居的地盘上,而鱼佗大夫对西边新兴起的赵无恤不敢怠慢,邀请他们回城宴饮未果后,便让舍长送上消暑的酸甜浆水,三人边坐边谈起了大野泽里的盗寇之患。
这一日,无恤第一次听到了“盗跖”的名号。
……
ps:盗跖的年代很模糊,因为剧情需要,这里采用《庄子.盗跖》的年代,认为他与孔子同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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