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眼,你知不知道那有多恶心!”唐克丝打断了他。
“给我拿杯水来好吗,哈利?”穆迪问道。
哈利打开洗碗机,从里面拿出一只干净杯子,在水池灌满水。那伙巫师还在热心地看他,他们无所顾忌的凝视已经让哈利觉得有些烦了。
“好得很,”哈利把杯子递给穆迪的时候他说。他把魔眼浸在水里,用手把它按得浮浮沉沉的。魔眼滴溜溜地转着,瞪着每一个人。“回去的路上我需要三百六十度的视野。”
“我们怎样去--那个我们要去的地方呢?”哈利问。
“扫帚,”卢平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你还太小,不会瞬息移动。他们时刻监视着壁炉通道网络,而设置一个非法的移动牌得让我们倾家荡产。” (移动牌,一件东西被施咒以后可以在把人送到提前设好的地点,这样被施咒了的东西就叫做移动牌。或译作‘抛奇’--译注。)
“卢平说你飞得很好,”肯斯理·沙扣保特用他低沉的声音说道。
“他是最好的,”卢平看着手表说,“不管怎么说,你最好上去收拾行李,哈利,等信号来时我们得准备好。”
“我来帮你,”唐克丝轻快地说。
她跟着哈利返回走廊然后上楼,一路上好奇地东张西望。
“好玩的地方,”她说,“就是有点太干净了。你明白我的意思?有点不太自然呢。”他们走进哈利的房间,哈利打开灯,“哦,这样就好得多,”她补充说。
他的卧室无疑比其他房间乱得多。四天以来他待在这里,情绪极差,根本没有心情收拾屋子。他的大部分书都凌乱地堆在地板上,那是他在强迫自己放松神经时翻阅过,之后又随手扔到一边去的。海德薇的笼子早该清理,现在已经开始发臭了。他的皮箱敞开着,露出里面乱七八糟丢在一起的麻瓜衣服和巫师长袍,而且周围地板上也到处都是。
哈利匆忙把书拣起来扔到箱子里。唐克丝则站在他的衣柜前面,在柜门里镶的穿衣镜上挑剔地看着自己。
“你知道,我不认为紫色适合我,”她思考着说,拉起一撮翘起的头发,“你觉得这是不是让我看起来有点惹眼呢?”
“呃--”哈利说着抬头,越过不列颠和爱尔兰快迪奇球队的海报看她。
“是的,确实如此,”唐克丝决定。她紧闭双眼,神情变得紧张,好像正努力要想起什么似的,一秒钟之后,她的头发变成了泡泡糖一样的粉红色。
“你怎么做的?”当唐克丝重新睁开眼睛时,哈利惊奇地问道。
“我是一个变形者,”她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把头转来转去,好看到头发的各个角度。“这就是说,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外貌,”看到了镜子里哈利的迷惑表情,她补充说。“我是天生的。在接受傲罗培训的时候我的伪装功夫得了最高分,其实我根本没练习,才棒呢。“
“你是傲罗?”哈利大为崇拜。从霍格沃茨毕业之后,成为一个追捕黑巫师的傲罗是哈利曾经考虑过的唯一职业。
“是啊,”唐克丝相当自豪地回答,“肯斯理也是,不过他的级别比我要高。我是一年前才获准加入的,秘密追踪功夫还差点不及格。我手脚笨得要死,你听见刚到楼下时我打碎碟子的声音了吧?”
“变形术是可以学会的吗?”哈利问她,他站起身,完全忘记了收拾东西。
唐克丝笑了。
“我打赌你不介意偶尔藏起那个疤的,对不对?”
她看着哈利前额上的那个闪电形状的伤疤。
“不,当然不介意,”哈利嘟囔说着转身走开。他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的伤疤。
“好吧,不过我恐怕你会学得相当辛苦,”唐克丝说,“变形者十分稀少,而且他们都是天生的,不是后天学出来的,大多数的巫师只能用魔杖或是药剂来改变外形。不过,咱们最好快点,哈利,我们是来收拾行李的啊,”她看着地板上的乱摊子心虚地加上一句。
“啊--是的,”哈利说着,又抓起几本书。
“别犯傻了,我来做就快多啦--打包!”唐克丝叫,摆动魔杖在地板上长长地扫了一下。
书、衣服、望远镜还有天平都飘到半空,然后一股脑落进皮箱里。
“不太整齐,”唐克丝说着走到皮箱旁边,看着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妈妈有个窍门能让所有东西各就各位--甚至连袜子都能自己叠起来--可惜我从来也学不会--那是一种轻翻的动作--”唐克丝充满希望地翻动她的魔杖。
一只袜子虚弱地摇摆一下,然后又落到箱子里的乱东西上。
“啊,好吧,”唐克丝说,用力关上箱盖,“至少都装进去了。那个也需要点清洁。”她把魔杖指向海德薇的笼子。“斯物爽净!”笼子里的羽毛和鸟粪消失了。“嗯,这个效果好多了--我从来也没能熟练地掌握家政咒语。好吧,所有东西都带上了吗?铁锅?扫帚?哇,霹雳系列的扫帚--”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哈利右手上拿的扫帚。哈利既高兴又骄傲,这把国际标准的快迪奇比赛用扫帚是瑟瑞斯给他的礼物。
“我现在用的只是个彗星二六零,”唐克丝羡慕地说,“还有……魔杖还在牛仔裤里,两边屁股都没烧焦?好了,我们走吧。劳客魔动-皮箱!”
哈利的皮箱飘在离地面几寸的空气中。唐克丝像乐队指挥一样指着皮箱穿过房间、在他们前面飞出卧室。海德薇的笼子在她左手里,哈利提着扫帚跟着她下楼。
回到厨房时穆迪已经把他的眼睛装回去了。魔眼在清洁之后转得飞快,让哈利看得一阵眩晕。肯斯理·沙扣保特和斯特吉斯·帕德默正在研究微波炉,而海斯提娅·琼斯则对拿着一个从抽屉里翻出来的土豆削皮刀笑个不停。卢平正把写给达斯里一家的信封口。
“很好,”看见唐克丝和哈利进来,卢平抬起头来说,“再有一分钟吧,我想。我们也许应当到花园去做好准备。哈利,我留了一封信给你的姨父和姨妈,告诉他们不要担心--”
“他们才不会担心的,”哈利说。
“还有,你是安全的。”--“那只会让他们失望的。”
“还有,明年夏天你会回来见他们。”
“一定要吗?”
卢平笑了笑,但是没有回答。
“你过来,小子,”穆迪粗声说,用魔杖示意哈利走到他面前,“我需要把你滴露置幻。”
“你需要把我什么?”哈利不安地问。
“滴露置幻咒语,”穆迪说着举起魔杖,“卢平告诉我你有一件隐身斗篷,但是我们飞行的时候它会被吹开的。这个咒语可以更好的伪装你。准备好--”
穆迪重重地敲了一下哈利的头,哈利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穆迪在他头顶磕碎了一个鸡蛋似的。
寒冷顺着魔杖敲击的地方流下哈利的身体。
“做得漂亮,疯眼。”唐克丝欣赏地看着哈利的肚子说。
哈利向下看他的身体,或者,应该说曾经是他身体的那个东西,因为它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同了。它并不是隐形的,而是和身后厨房的颜色和质地一模一样,就好像他刚刚变成了一条人形变色龙。
“快点,”穆迪说着,用魔法打开后门。
他们走到花园,站在沃能姨父精心护理的美丽草坪上。
“没有云,”穆迪嘟囔,魔眼正在对天空扫描。“要是有点云遮挡就好了。现在,你,”他对着哈利低吼,“我们要紧密编队飞行。唐克丝在你前面,你要紧紧跟住她。卢平将在下面掩护你,我在你的后面,其他人在我们旁边围成一圈。任何情况下都不能破坏编队,你明白吗?如果我们之中有人被杀--”
“会有这样的可能吗?”哈利担心地问,但是穆迪没理他。
“其余人继续飞行,不要停下来,不要破坏编队。如果我们都被干掉而你幸存下来,哈利,我们的后卫部队也在待命,你记得一直向东飞,他们会来接应你。”
“别说得这么轻松啦,穆迪,哈利会以为我们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呢。”唐克丝讽刺地说着,把哈利的皮箱和海德薇的笼子绑在她扫帚上吊着的套子里。
“我只是想告诉这孩子我们的计划,”穆迪生气地说,“我们的工作是把哈利安全地送到总部,如果我们在这次行动中丧生--”
“没人会死的,” 肯斯理·沙扣保特用他低沉、使人镇静的声音说道。
“那是第一个信号!骑上扫帚。”卢平指着天空清晰地说。
很高很高的天空中出现一片红色的火花,在星星中间慢慢降落,哈利立刻认出那是魔杖发出的火化。他把右脚跨过霹雳扫帚,紧紧握住把手,感到扫帚在微微震动,好像它也渴望和哈利再次升到空中。
“第二个信号,我们出发!”当绿色的火花在天上爆出的时候,卢平大声说道。
哈利用力登了一下地面。凉爽的夜风从他的头发间呼啸吹过,女贞路上整洁的方形庭院被落在后面,它们飞快地缩小,变成深绿和黑色相间的方格子。现在,所有关于魔法部听证会的念头被一扫而空,仿佛迎面而来的疾风把它们从他的脑子里吹出去了似的。他觉得自己的心要快乐得要爆炸了:他又飞了,整个夏天他一直梦想着飞离女贞路,现在,他终於要回家了……在那个短暂的美丽时刻里他所有的难题都不存在了,在广阔的、满布星辰的夜空里,它们变得无关紧要了。
“左满舵,左满舵,有个麻瓜在抬头看!”穆迪在后面叫道。唐克丝猛地转弯,哈利紧跟着他,看见皮箱在唐克丝的扫帚下面大幅摇摆。“我们需要升得再高些……再上升四分之一英里!”
急剧上升时哈利的眼睛给冻出了流泪,现在,下面除了微弱的车灯和街灯光亮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了。也许那里面有两只小灯是沃能姨父的汽车的,达斯里一家应该快回到他们那个空房子里了吧,也许他们正因为那个根本不存在的草坪比赛而大发雷霆呢……,想到这里哈利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的笑声淹没在其他人长袍鼓风的声音,和风从他们耳朵经过的呼啸声音里,吊着皮箱和鸟笼的套子也在吱吱作响。哈利在一个月来还从未感到如此生气勃勃,或是如此快乐。
“方位正南!”穆迪喊,“前面有个城镇。”
他们向右盘旋,以避免直接迎向下面城镇蜘蛛网一样闪烁的灯光。
“方位东南,持续爬升,那边有几块低云,我们可以藏在里面!”穆迪又喊。
“不要穿越云层!”唐克丝恼火地喊,“我们会湿透的,疯眼!”
听到她的话哈利放心了,他握着霹雳扫帚的手已经冻得发麻了,要是记得穿件外套就好了,现在他冷得全身发抖。
他们不时依照着疯眼的指令改变航线。刺骨的强风让哈利不得不紧闭起眼睛,耳朵也冻得疼起来。这么冷的飞行哈利以前只有过一次,那还是三年级时在暴风雪里和海佛帕夫院比的快迪奇赛。卫队继续在哈利身旁盘旋,看起来好像一群灰色的大鸟争夺食物。哈利失去了时间概念,他不知道他们已经飞行了多久,感觉上至少有一个小时。
“方位西南!”穆迪大喊,“我们得避开公路!”
哈利现在冷得无比渴望下面汽车里的温暖和干燥,不过,他更向往壁炉粉旅行的安逸。也许在壁炉里转得晕头转向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但是火焰里头是多么暖和呢……肯斯理·沙扣保特从他身边呼地飞起,他的秃头和耳环在月光下微微闪亮,现在艾米兰·万斯飞在他的右边,魔杖已经出手,警惕地左右巡视,一会儿她也从哈利的头上飞走,换成斯特吉斯·帕德默……
“我们应该回去再转两圈,确定没有被跟踪!”穆迪叫道。
“疯眼你疯了吗?”唐克丝在前面大喊,“我们都已经给冻在扫帚上啦!如果我们继续不断地偏离航线的话,我们下星期也到不了那里!何况我们现在马上就要到了!”
“开始降落!”卢平的喊声传来。“哈利,跟好唐克丝!”
哈利跟着唐克丝俯冲而下,他们的前方是哈利今晚见到的最大一片灯光。巨大而错综复杂的闪光汇成长线和方格,中间夹杂着黑得不能再黑的深色方块。他们越飞越低,哈利可以慢慢看清每一个车灯,街灯,烟囱和电视天线。现在他很想马上落到地面,虽然他十分肯定他得先让人帮他从扫帚上解冻才能走下来。
“降落啦!”唐克丝喊,几秒钟之后她已经落到地面。
哈利紧跟着她降落,在一片长着杂草丛生的小方场中间他爬下扫帚。唐克丝已经开始解下哈利的皮箱。哈利颤抖着四下望了望。周围的房子肮脏,看起来相当不友好。有些房子的窗户破了,朦胧地反射着街灯,很多门上的油漆都脱落着,小堆的垃圾积在门前的台阶上。
“这是哪儿?”哈利问,但是卢平悄声说,“等一下。”
穆迪在他的长袍里翻找着,粗糙的手因为寒冷而不听使唤。
“找到了,“他嘟哝着,举起一个看起来像是打火机的银色东西,卡嗒一声把它打着了。
“噗”地一声,离他们最近的街灯忽然灭了。他再次拨弄灭火机,相邻的街灯也熄灭了,他连续不断地拨弄着灭火机,直到小方场上所有的街灯都熄灭了。最后方场上剩下的唯一光亮来自窗户上里穿过窗帘透出的灯光,还有他们头顶上弯弯的月亮。
“邓布多借给我的,”穆迪说着把灭火机放回口袋。“免得哪个麻瓜向外张望看到我们,明白吗?现在跟我们来,快点。”
他拉着哈利的胳膊带他离开草地,穿过马路,走在人行道上。卢平和唐克丝在后面跟着,提着哈利的皮箱,其他人都握着魔杖在他们两边保护。
隐约的音乐声从附近房子二楼的窗户里传来,一个破了的院门里面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垃圾袋子,正发出垃圾腐烂的刺鼻气味。
“这里,”穆迪小声说,把一张羊皮纸塞到哈利被滴露置幻过的手上。他用发光的魔杖靠近羊皮纸,照亮了上面的字迹:“快点记住上面的东西。”
哈利低头看羊皮纸。那上面的斜长字迹似曾相识,写着:
凤凰令总部可以在伦敦桂茂街12号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