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哈洛娃烦了,说:“一边儿扒拉小算盘去,没你的事儿。”
摘自:(GKGHsdaUPmZPB7IaaXr9).
她把那位先生的电话号码交给汪虹,说:“去了就打电话约地方见面,他叫鲁道夫,因为特别爱吃豆腐,起了个谐音的中国名字叫‘卤豆腐’。这个人是很浪漫的,你要打扮一下再去见他。”
摘自:(qEvGg9gCO4).
早晨九,汪虹准时赶到比利时驻捷克大使馆门口,吴力已经到了,正在阳光下灿烂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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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痛快,当时便给了签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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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还没有申根协议,只有荷比卢三国可以用一个签证,其余的欧洲国家都要一个一个的签。在德国使馆和法国使馆他们碰了壁——因为是中国人:拒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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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虹一脸懊丧,可吴力却像没事儿一样,仍然兴高采烈。汪虹问:“拒签了你还这么高兴?”他说没事儿,只要有比利时签证就行,去了比利时就有办法,何晓洁本事大了。
摘自:(qx4ez162kem1kWeDE).
汪虹和吴力提前一天飞到阿姆斯特丹,找了个小旅馆住下,汪虹便给卤豆腐先生打电话。汪虹自报家门,尽量把声音弄得温柔娇嗲,那卤豆腐先生一口略嫌生硬的汉语,听得出已经喜出望外。他当下约好晚上见面,“你到梵·高纪念馆来——梵·高你知道吗?太好了,你是大学生嘛,当然知道梵·高了。梵·高纪念馆右手有一条小巷,往里面走大约两百米,你就到了一家很地道的中餐馆儿。我在那里请你吃晚饭——那家餐馆儿的卤豆腐做得好极了。吃过晚饭我带你去看阿姆斯特丹美丽的夜景,阿姆斯特丹的夜景特别迷人,我陪你乘船在运河里航行,我们并肩站在船头,让夜风吹拂着你黑色的长发——你是长发吗?好极了,只有长发飘散的东方女孩儿才配得上阿姆斯特丹的浪漫夜晚。好了,晚上六,不不不,我求求你,你绝对不要告诉我你长的什么样,个子有多高以及穿什么样的衣服。让我去感觉你,那才是真正的浪漫,你同意吗?‘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我不问你这是谁的词,你当然知道。”
摘自:(LuT61CHuQXhQwlB).
汪虹想:好家伙,还不知能不能受得了他的浪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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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力邀她出去转转,她谢绝了,说想睡觉。要应付一夜的浪漫,不养好精神哪儿行呀。睡了两个小时,醒来一看是下午四半,赶紧捯饬吧。淡淡地涂了唇膏,细细地描了眉毛,稍稍地擦了粉,脱下背带牛仔裤,换上一袭紧绷绷的红色天鹅绒旗袍——这是瓦哈洛娃提供的道具,据说当年她就是穿着这件旗袍在吴和面前袅袅的那么一走,傻小子立马分不清东南西北。脱下那双四季不离脚的旅游鞋,换上几乎从来没穿过的意大利高跟儿皮凉鞋。试着走了几步,别扭得没法说。更要命的还是这件旗袍,才穿了十几分钟,汪虹就觉着缺氧,呼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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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法子,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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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多了,汪虹下楼,在大厅里迎面撞上从外面回来的吴力。吴力大吃一惊,说:“我还奇怪你为什么不出去玩儿呢,原来有约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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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虹歪头一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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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力说你等等,他倒退几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我想起陈毅来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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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儿对哪儿呀?”汪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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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你就不知道了,”吴力走到她面前,“陈毅乃盖世英雄,身经何止百战?当年在新四军营地第一次看见张茜,竟不能自持,回到帐中便草就一首七绝——‘红光照眼意如痴,愧我江南统锐师!卅载豪情今何在?输与红芳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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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虹瞪他一眼,说:“你就别发神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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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力说:“不知你有没有雅量?我想给你提小小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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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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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穿这样一身儿行头,看人就不能像你刚才那样直眉瞪眼的。要慢慢地、好像不经意的其实却火辣辣的一瞥──懂得‘含情脉脉’这个词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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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虹笑盈盈地注视着他,眼睫毛还一眨一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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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力的左臂突然抽搐起来,愈来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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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虹赶紧问:“怎么了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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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电了!中电了!”吴力一边抽搐一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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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虹笑了,说:“怎么那么讨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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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疾步走出旋转的大门,早有一辆TAXI停到身边。门口的侍者替她拉开车门,她钻进后排坐好,用英语对司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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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纪念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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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纪念馆很快就到了,可是汪虹却拿不准是哪条小巷——光说右手这条小巷,可这左右是怎么算的?是按进纪念馆呢还是按出纪念馆?汪虹感到这个酸酸的荷兰汉学家十分可恶:他完全可以说出街道名称嘛,什么左手右手的,显他懂几句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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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虹按她的认知——面对纪念馆的右手——走进了小巷,不到二百米,果然有一个门脸儿不大的中餐馆,装修得恶俗不堪,门楣上三个大字:汉宫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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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名字起得像个妓院?汪虹推门走进,看看表,差半小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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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殷勤的跑堂迎上来,她左右看看,偌大的餐厅里没有一个客人,便拣了中间的一张桌子坐下,跑堂送上菜单,又奉上茶水,问:“小姐你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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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虹确实饿了,她也知道跟外国人在一起吃饭是个什么情况——基本上吃不饱。首先他们饭菜得都很少,另外你还得显示出一种优雅的风度,不能把狼吞虎咽的吃相露出来,尤其在今天晚上这样一个历史性的关键时刻。她决定先吃什么,垫垫底儿,仓廪足而知荣辱,肚子里有食儿才能吃得斯文。她迅速浏览了一遍菜单——只看价格不看菜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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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炒饭一份儿,请快。”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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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五分六她吃完了蛋炒饭,又要了一杯咖啡,气定神闲地等着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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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堂的走过来问:“小姐你在等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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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头,问:“怎么这么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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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堂的叹口气说:“没法子,竞争太厉害,我们以前都在青田乡下,不懂煮饭的,老板都要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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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到了七,还没见汉学家的影儿。正纳闷儿呢,呼啦啦进来一伙中国人,个个板着脸,坐到汪虹的左手。呼啦啦又进来一伙中国人,也个个板着脸,坐到汪虹的右手。彼此虎视耽耽,而汪虹怎么看都像是在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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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一声喊,汪虹听不懂喊什么,只见跑堂的一溜儿小跑出来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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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便开始说话,用一种完全听不懂的方言。汪虹估计不是闽南话就是青田话。对话渐趋激烈,声音愈来愈高,而且双方都站起来向汪虹逼近。汪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着急呢,跑堂的跑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是黑社会在讲道,讲不拢,马上就要开打了,你小心溅上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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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虹大惊,向两边笑笑,起身便跑。高跟鞋不习惯,在门口还差摔倒。正好有一辆TAXI驶来,她扬手拦住,也顾不上那位汉学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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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旅馆,她仍然心有余悸,又为卤豆腐担心:刀剑无情,会不会一进门儿正好让人家给跺了?便给他家里打电话,无人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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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更加惴惴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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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隔一会儿拨一次电话,隔一会儿拨一次电话,一直拨到凌晨一,终于听到了卤豆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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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虹问:“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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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豆腐说:“我没事,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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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虹问:“你为什么没去?我一直等你到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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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豆腐说:“不,我六整准时到的,是你没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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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虹急问他关于左手和右手的方向问题。果然,这个笨蛋是以背朝梵·高纪念馆定左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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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虹叹口气,向他表示了歉意。他说:“没关系,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误,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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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虹想:这真是一个好脾气。她说:“那我们明天,噢,现在已经是‘明天’了。我们今天再找个地方见面,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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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豆腐说:“我们不用见面了,谢谢你给我带来这个美丽的错误,这真是太浪漫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
摘自:(19QvrXy6Q0).
汪虹摸不着头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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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还不知道,”卤豆腐说,“我六整准时进门,看见你已经坐在那儿了。我很高兴,就走到你面前,说‘你好’,就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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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什么什么?”汪虹打断他的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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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是你,因为只有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女孩儿。”卤豆腐继续说,“我走到你面前坐下,说我请你吃饭。你笑了,笑得很好看,问我:‘你是个慷慨的人吗?’我说当然。你了油焖大虾、糖醋松鼠鱼和菠萝鸡片……”
摘自:(slk2ymzkye8t9jrAzswd).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我只了一份儿蛋炒饭!”汪虹愤怒地再次打断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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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以为是你。”他继续不屈不挠地叙述,“我只了我——卤豆腐。我喝了两杯五粮液,很好喝。但你不喝,你只喝juice。”
摘自:(im4sF1ONCJqA).
“我喝!我不光喝五粮液,我还喝敌敌畏呢!”汪虹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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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敌畏是什么?”卤豆腐问。
摘自:(H5PXY7Qrvk7o).
“名酒,比五粮液还好,最适合你这样的人喝。你继续说吧,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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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不是已经在电话上约好了吗?在运河里乘船欣赏阿姆斯特丹美丽的夜色。我和你并肩站在船头,夜风有凉,你偎在我怀里,我紧紧搂着你……”
摘自:(6LBshdT6pVLd).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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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不是你。接过吻后我对你说,‘感谢瓦哈洛娃把你送到我身边。’你问:‘瓦哈洛娃是谁?’我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但是不像。我说你不是汪虹?你,不,她说不是,她是柳娜。我知道全错了,可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误——我无可挽救地爱上了她。当然,她也同样爱上了我。”
摘自:(utnWAjVJiwr3).
“她现在在哪儿?”汪虹问。
摘自:(M4gYAHPB8j).
“我们刚刚进家,她正在洗澡。你要和她讲话吗?”
摘自:(Sa0rTqYnc87R).
“讲你个大头鬼,Fuckyou!”汪虹摔下电话,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喘粗气。
摘自:(oe23AsBnKTv8ZNBeS).
一段拟议中的跨国浪漫还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
摘自:(wISkkqtIwD34G6WNVZ3).
摘自:(QGJaL35c2mWUSujU1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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