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王妃如释重负,斩钉截铁道:“内圣外王!”
陈青牛等了半天,结果她没下文了,疑惑道:“就这样?”
崔王妃反问道:“这还不够?”
陈青牛哭笑不得。
崔王妃却没有丝毫觉得自己是在敷衍,娓娓道来,“朱鸿赢除去藩王身份,在王朝上下更以无双儒将著称于世,显而易见,朱鸿赢无论是修养还是修为,都臻于化境……”
听到这么门外汉的形容,陈青牛忍俊不禁,笑着打断道:“朱鸿赢读书多,我不敢否认,可要说他武道修为如何的超凡入圣,我还真不相信,尤其是臻于化境这四字,你可千万别乱用,在修士当中,往往是用来形容一位隔行如隔山的止境武夫,而达到这种高度的大宗师,除非是屈指可数的飞升境修士出面镇压,否则别说是一座朱雀王朝,就是王朝林立、百国逐鹿的南瞻部洲,都没人能拦住朱鸿赢的去路。至于你所谓的‘内圣外王’,兴许你的说法符合世情,但未必适用于我们这拨人,仅是‘内圣’二字,世世代代供奉儒家祖师爷的稷穗学宫,为了解释清楚,恐怕至少写了数十万字的经文典籍,绝大多数涉及练气修行,一律禁绝外传,自然连你这种豪阀子弟都无法接触。”
“一般而言,人体脏腑枯荣,以及气海深浅起伏,都能够从脉象看出征兆。”
“朱真婴脉象极其反常,大起大落,壮如洪水,来盛去衰,滔滔满指。”
说到这里,陈青牛骤然转头,死死盯住忧虑重重的王妃,眼神冰冷,“偌大一座藩邸,藏龙卧虎,不说其他人,仅是陆法真和老嬷嬷,修为就都在我之上,难道这么多年就没有谁看出端倪?!”
崔王妃一愣,一时间竟是语塞。
“朱真婴能够活蹦乱跳活到今天,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天生根骨卓绝,是兵家梦寐以求的武胎体质,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否则你们西凉铁骑就没有朱真豹什么事情了,先天武胎只要不过早夭折,定然能够成长为沙场万人敌。再就是有人在为朱真婴持续长久地压抑脉象,或者更直接,那人在为她灌输真元,不但能够为她续命,还能滋养其元神。”
陈青牛从她脸庞上收回审视视线,重新望向窗外,沉声道:“将相王侯之家的那些内幕,我一个方外之人,没有刨根问底的兴趣,只不过朱真婴既然与我相逢,算是我下山以来的最大一桩机缘,那我就没办法抽身离去,现在有两条路摆在我脚下,要么快刀斩乱麻,当断不断,必受其害,但我毕竟是外人,很容易藕断丝连,一屁股烂账。要么花大心血大气力陪你们母女捣糨糊,坦诚相待荣辱与共,讲求一个撼大摧坚徐徐图之,运气好,保你们母女平安,也将我自己撇干净。运气不好,被你们拖入泥潭,万劫不复,哪怕我身后的观音座事后出手,于事无补。”
不等崔王妃说话,陈青牛摆摆手,“不是我瞧不起你,你那些口头誓言,我还真信不过,不仅仅是人心叵测四字,更多是你一介弱女子,空有一个王妃头衔,大势一来,如山岳压顶,螳臂当车,你到时候不背后捅我一刀子就算万幸了,哪敢奢望你雪中送炭……世事多无奈,即便你到时候有雪中送炭的好心,那也得有手中有火炭的那份家底,对吧?”
陈青牛仍是不给崔王妃反驳的机会,转过身,等她犹犹豫豫跟自己面对面后,伸手在她身上指指点点,自然不会触碰她身躯,依旧隔着约莫一尺半距离,“脉络如驿路,窍穴为城池,气血即兵卒,我辈修士,之所以被誉为人上人,就在于你们世间的凡夫俗子,既不会扩建驿路,也不会巩固城池,更不会为兵卒打造铁甲或是配给骏马……”
见她一头雾水,陈青牛便直接捅破那个云遮雾绕的真相,“生老病死,是人道循环,肉体必然不得超脱,死后身躯连同元气魂魄,大半重归于天地,则是天理昭昭。修士要长生,要长寿百年千年,岂不是有悖于这人道天理?”
崔王妃傻乎乎问道:“你们仙家修行,竟然不是顺应天命之举?!”
陈青牛轻轻感慨,“大逆不道……大道逆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