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百步转了七次方向后,我看到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口上方挂着二号的牌子。
夏先生,就在哪里,请进吧。黑衣人谦卑地告诉我。
我没有片刻的犹豫,走过去轻轻敲门两次,然后转动门把手,大大方方地进去。
那办公室的三面墙都是高达屋的老式书柜,里面放的不是书籍,而是一册册皮革封面的笔记簿。
此刻,燕歌行就倚在书柜前,一腿直立,一腿翘脚,低头翻阅着一本笔记簿。表面看,他一直气定神闲,不急不愠,但我能观察出,他在屡次受挫之后,心态已经发生了改变。
黑衣人由外面关门,办公室里只剩我和燕歌行二人。
他随着关门声抬头,目光如炬,直视着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仔细地凝视他的脸。他有着影视明星的外表,高鼻梁元宝口黑眉双眼皮长睫毛大眼睛;他又有着高等级商务人士的冷静干练沉着低调;他还有着深邃如大海微波的睿智眼神淡然如绝代隐士般的从容不迫;他也有着高档优雅的衣着品味和一望即知的良好教养。
这样一个有外表有内涵有财力有权力的中年男子无论出现在任何城市的任何场合,都是洒脱的得体的,能够吸引全场九成以上的女孩子。
我很想看透他的内心,但我看不透,始终像看着一个训练有素的机器人一样,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心情好些了吗?坐。他指着书柜前的沙发。
我默默地走过去,在一张个人沙发上落座。
书柜太高,给我以巨大的压迫感,而傲然站立的燕歌行,亦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嚣张气势。
隔了一阵,他问:你刚刚跟小唐去了哪里?虽然逝者的身体已经转移到殡仪馆来,但还是有很多人慕名追来,要送夏老先生最后一程。所以,我需要你时时在我身边,免得找不着人,对那些吊唁者失礼。
我其实有一百个理由反驳他的话,但此刻却只是轻轻头,并不急于开口。
你去了哪里?他合起笔记簿,咄咄逼人地盯着我。
出去透口气,胸闷。我回答。
你心里有秘密?他执着地追问。
我不动声色地摇头:没有,燕先生多虑了。对于一个穷途末路的人来说,连尊严都保不住了,还能有什么秘密?
呵呵。燕歌行笑了两声,把笔记簿放回书柜,走到我对面坐下。
韩家的人没走远。他又说,就在外面那两辆黑色的奔驰车里。他们对你很感兴趣,也许今天的事一结束,他们就会再找上你。你知道的,我和韩家有一些关系,两边的长辈都是旧日好友,我们属于世交
燕歌行始终得不到我的正面回答,所以这些话显得虚浮而无力,并不能够打动我一分一毫。
等他停住,我说:燕先生,我跟韩家不熟,以前从未接触过。
呵呵。燕歌行又笑了,随即换了个话题,这事结束后有什么打算,去京城发展怎么样?那里天高海阔,大把的上位机会。
我低下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心里却在估量鬼菩萨那边的事是不是已经进行完毕了。
小夏,你在济南还有没有其他亲戚?燕歌行又问。
我立刻意识到,他一切问题还是围绕着夏家的秘密神相水镜而来。如果有亲戚,那么他的怀疑面就会迅速扩大,把所有跟神相水镜有关的人都考虑进来。
实际上,从我记事起,夏家就没有任何亲戚。
我们日常交往的只有曲水亭街的老邻居们,出了这条街,连熟人都极少。
燕先生,说实话吧,我不知道‘神相水镜’的事。爷爷从未交待过——况且你肯定也了解,他是老年痴呆,连句有逻辑的话都说不完全,更别说是大秘密了。你放心,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我虽然不是江湖人,但也知道江湖上一些规矩,心里藏着秘密的话,会害死人的。我只想静下来好好生活,做个普通人。我抬头看着燕歌行,认真地说。
这一席话半真半假,因为我的生命目标是为大哥报仇,关于自己的未来,的确很少去想。
济南是个好地方,在这个好地方做个安静普通的好人,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韩家不会让你做个普通人——燕歌行再次盯紧了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苦笑:连做一个普通人都不行吗?难道他们能逼死我?
燕歌行深深地头:没错,你如果落到他们手里,只怕这就是唯一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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