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对那老男人有印象?”楚楚低声问。
我不得不承认,关于老男人的身份,在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过,这答案却荒谬到了极,以至于我根本无法开口回答楚楚。
楚楚蹲下身,在两只袜口上轻轻一捋,然后双掌平按在地面上。很快,八条灰色的小蛇从她指缝间游走出来,每一条都仅有一支铅笔的长度,看起来毫不起眼。
“去,找到他。”楚楚挥手,八条小蛇便向着八个方向蜿蜒游走。
我希望自己的答案不会误导楚楚,因为那个老男人像极了我从前经常在曲水亭街见到的一个人。其实,曲水亭街上的老街坊都见过这人,但因为他的行为有些古怪,所以大家都没有愿意主动搭理他的,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与来历。
这老男人即使在烈日炎炎的盛夏,也穿一身黑色毛料中山装,而且所有的扣子系得严严实实,包括领口的挂钩都勾在一起。他的脚下常年穿着这样一双黑色三节头军用皮鞋,手里也总是拎着一把长柄黑伞。所有人都知道,这老男人穿过曲水亭街的路线总是一成不变的,由天地坛街到泉城路,再拐到芙蓉街,由芙蓉街中段的关帝庙向东,去往王府池子街,最后折上曲水亭街,一路向北到百花洲。之后,他会沿着明湖路向西,进入贡院墙根街,消失于省府前街的鞭指巷附近。
以前,大家都以为老男人是脑子不好使,才会整日绕着曲水亭街瞎溜达,跟其他的精神病、神经病都差不多。所以,大家再见到他都习以为常了,既不惧怕,也不讨厌。
我绝对没想到,同一个老男人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出手如风,一照面就击杀了苗疆高手血胆蛊婆。
“他是曾经出现在曲水亭街上的路人,没人知道他有杀人的手段,都以为他是个疯子。我不确定电梯里出现的是不是他,或许只是个外表差不多的人……楚楚,我希望这答案是错的,因为这太荒谬了,曲水亭街上不可能有杀人的疯子。”我的解释非常混乱,因为我自己的脑子也乱了,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导致了这种怪事出现。
“无论他是谁,都得死。”楚楚淡淡地说。
我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使劲揉了揉,这样能让自己的思路顺畅一些。
楚楚说得没错,那老男人是谁并不重要,因为他杀了血胆蛊婆,就必须血债血偿。一日之内,济南城内外走过路过那么多人,每个人都只不过是小小的蚂蚁而已。甚至于这些人连蚂蚁都算不上,只是微不足道的蜉蝣或者细菌。
“杀了他为血胆蛊婆报仇”——这才是我们乘着血淋淋的电梯下来之后的核心思想。
这个大厅没有能够让人匿藏的犄角旮旯,一眼就能全都看遍。唯一能出现变化的,只能是通向步行梯的两扇地簧门,还有头那七八个裸露着的空调出风口。
“他没在这里。”我说。
“没事,我们可以等,直到八灵蛇将他找出来。”楚楚靠墙而立,从容不迫地说。
她释放了那八条小蛇之后,一直都垂着眼帘,并不在意这大厅里的情况。
电梯没有异动,可见自从我们下来后,影子、齐眉等人并没有要施以援手的打算,任凭我俩孤军奋战。
“大哥,别担心,影子留着强劲的后手,北方哥舒一族的忠臣已经全部赶到济南城,就在左近。我得到的消息,蒙古史上最著名的奇术师组织‘幽燕十八骑’也奉召而来。他们最擅长使用搜灵之力救人破敌,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一定能大显身手。另外,我还知道,哥舒水袖召集了位于黄河入海口的一队奇术师,最擅长海战、水战、沙战。至于齐眉,早就安排手下一批市井豪侠,分散至主城内各个路口,一旦战斗开始,就会搅乱交通秩序,造成全城大拥堵,使得日寇的后续驰援部队无法快速抵达镜室。还有,济南城是藏龙卧虎之地,不算竹夫人在内,至少有几百奇术师暗中获得消息后,期待着中途加入战局,在剿灭日寇的战斗中扬名立万。地利地利,这一战中方完全占据了这一,战争还没开始,就已经牢牢握了三成胜算在手中。”
楚楚的解释入情入理,因为任何人都知道,济南是个“抗日之城”,“抗日”已经成了浸淫于济南人骨子里的民族基因。
这些对于敌人来说的“不利”因素,敌方也一定会考虑清楚,而不是盲目地钻进中国人的口袋阵,就如中国古人所说——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我期待影子的计划能够奏效,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复仇,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跟济南沾边的奇术师都已经被惊动。
“无论如何,事情在向前推进。如果人人都肯竭尽全力,这一战,必胜。”楚楚说。
我伸出手,握着她冰冷的手。
“楚楚,你冷吗?”我紧握着那双手,再次清楚地感觉到,“镜室”之所以存在,是借用了“至阴至柔至纯至粹”的地理元素,已经把“阴”字发挥到极致。
物极必反,如果强行去追求“以阴柔制敌”,未免已经走向了偏执的极端,并非万无一失的稳妥之策。
“大哥,谢谢你陪我下来,我心里很暖。”楚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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