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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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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怡华觉得恍恍惚惚的,局势实在变化得太快也太荒谬了,简直让他不知所措、啼笑皆非。他想起没多久以前,才为了陈心愉的手术和邱庆成弄得剑拔弩张,现在他们竟要在这里同心协力,为着徐大明自己都讲不清楚的什么目的一起努力奋斗……

苏怡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远远地,他看见关欣瞥过来淡淡的眼神。说不上来为什么,热热闹闹地场合里,忽然有种孤寂凄凉的感觉……

邱庆成送走了徐大明,回头问总医师:

“帮我看看,到底是哪些人没来?”

“李教授、陈文进医师……”

“麻醉部赖主任呢?”

“也没来。还有开刀房魏护理长……,”总医师恍然大悟地说,“他们大概全部跑去加护病房作脑死判定或者移植评估了。”

“器官移植?”

“有个警官在缉捕逃犯的时候发生了车祸,他们的家属愿意把他的所有器官捐赠出来……警官的故事这么感人,再加上两个肾脏、角膜、肝脏以及心肺这种史无前例的移植手术,听说目前已经有好几个有线电视准备现场直播。”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情?”

“移植手术小组本来就全是唐主任的人马,因此……”

“喔?唐国泰的人马?”邱庆成轻抚着下巴,露出诡谲的笑容,“我倒要看看,移植手术小组到底应该是属于外科主任,还是属于唐国泰的人马……”

邱庆成把一叠影印好的东西神秘兮兮地拿出来,交给关欣,问她:

“听说昨天你帮我的病人麻醉以后,赖主任找你麻烦?”

“他就是这个样子,”关欣苦笑着,接过邱庆成手上的那叠资料,“这是什么?”

“你先看看再说。”

“这是麻醉记录单还有恢复室的护理记录,”关欣露出不解的表情,“你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你再看看,”邱庆成指着麻醉记录单,“这些都是赖成旭的病人,上面有他的签名。

“是他的病人没错,怎么了?”

“这些记录乍看之下的确没有什么特别。可是,你再看耗材部分,”邱庆成指着麻醉记录单,“根据记录,这些病人在开刀房都打了cvp(中央静脉输液管),电脑记账也都列了账目。但是病人送到恢复室后,恢复室的护理记录显示,所有病人的身上并没有cvp.”

“会不会是恢复室的护士小姐太忙,忘了记录上去?”关欣问。

“不可能,”邱庆成摇摇头,“我私底下问过恢复室的护理长,以她们的作业程序,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有没有可能是在手术结束后,送到恢复室前把cvp拔除了呢?”

“cvp是用来帮助病人在手术中及手术后接受大量输液用的,因此你提的情况并不合理。再说,你现在手上的资料只是其中的抽样而已,我找到类似的状况高达平均每个月五十至一百例,”邱庆成打开档案柜,指着其中一大叠资料,“这是三年以来所有有问题的档案,全部都是赖主任的病人。”

“我不懂,”关欣翻阅着手上的档案,“你是说,赖主任没有打cvp,却谎报打了。可是cvp的费用是由医院收取,他根本得不到什么好处,为什么要这样做?”

“问题出在这些耗材上,”邱庆成从抽屉里拿出一套cvp器材来,“这些没有被用掉的cvp再以折扣价卖回给厂商,当作新的耗材转到医院里来。”

“卖回给厂商?”关欣问。

“对。原厂的厂商。”邱庆成点点头。“cvp器材一套三千多块,不同的厂商都希望能够独占开刀房的市场,竞争太激烈了,这算是厂商给各科主任的一点回馈吧。”

关欣愣了一下,好奇地问:

“你怎么知道?”

“别忘了,我们外科cvp的使用量是麻醉科的两倍。而我目前是外科代理主任,当然会有人告诉我游戏规则……”

“我不觉得你有足够的证据这样推测。”

“当然,不过,你可以翻到这些资料的最后一页,”邱庆成指着关欣手上的记录,“这是银行的汇款单据影印,过去几年来,这家cvp厂商每个月汇入二十几万到五十几万不等的款项进入赖主任私人的户头。”

“你怎么得到这些东西?”

“你不用管消息来源,”邱庆成笑了笑,“我自有我的管道。”

关欣讶异地阅读这些资料,看了半天,忽然抬起头问邱庆成: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唐国泰的时代结束了,我想也该是赖成旭下台的时候了,我希望你将来能接任麻醉科主任。”

关欣沉默了一会,淡淡地说:

“就算赖成旭下台,你这个问题恐怕应该由医院院长来烦恼吧?”

“话是这样说没有错,不过,我也有我的影响力……,总之,这些细节你不用管,最重要的是你的意愿。”

“你知道麻醉科主任不是我的兴趣。”

“我知道你不会有兴趣,”邱庆成从座位上站起来,“可是,如果你不肯接任,就算我能够请赖成旭下台又有什么意思呢?届时,同样会有为了派系的利害,不惜牺牲病人权益的人占台,继续装模作样地在那里指责别人,你想想,难道你愿意看到事情这样吗?”

“我不觉得换成我,事情会有所改变。”

“事情会不会有改变我不知道,”邱庆成稍停了一下,“至少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个位置,愿意做一点事……我们可以信任你。”

“看来你需要的不是麻醉科主任,”关欣笑了笑,“听起来更像是神风特改队的敢死队员。”

“我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我的环境险恶你最清楚,老实说,我需要你的帮忙……”

“我只希望别人不要影响我,让我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关欣表示,“我并不想当主管……”

“谁何尝不跟你一样呢?但现实的问题是:如果你不踩着别人的头往上爬,就算你不想影响别人,还是会有别人来踩你的头。结果,每个人只好拚命地往上爬,不管踩着的是别人的头还是什么。只有爬到最顶点的人,才有资格要求别人配合你,不要影响你。”

关欣低着头,似乎陷入沉思。

“这是生存的法则,谁都无可奈何。”邱庆成淡淡地说。

她抬起头来,严肃地说:

“让我再想想好不好?这件事对我来说太突然了……”

关欣从邱庆成的办公室走出来,看了看手表,将近九点半。她得赶快去行政总医师办公室拿到明天手术的名单,趁病人还没有睡着之前进行麻醉前访视。

她走进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先看了看贴在布告栏上明天的手术预定表以及人力配置。本来她以为一定是有人弄错了。可是,等她拿到公文盒子里面的麻醉名单时,她才死心地相信了。

他们竟取消她在东址院区所有的外科麻醉,把她调换到西址院区的开刀房去负责较简单的手术。

关欣抓起听筒,拨给邱庆成。线路接通,她激动地对邱庆成说:

“我真不敢相信,我又没做什么事,他们竟连通知都不通知一声,就把我调走。”

邱庆成沉默了一下,淡淡地说:

“我刚刚还真说对了,他们把你从东址除掉,无非也是针对我而来。这样,你就没有机会帮我跳刀了……”

关欣不可思议地摇着头:

“我在东址做了十几年,他凭什么,连知会一声都没有……”

关欣走出西址病房,正好在地下道入口遇见苏怡华。

“你怎么会在这里?”关欣问。

“正好忙完了,看到明天手术预定表,顺便来这里看看,心想也许会碰到你,没想到这么巧,”苏怡华笑了笑,“我送你回家吧。”

他们一起搭乘电梯,走向地下室停车场。

“你不是一向都在东址吗?怎么被调到西址去做麻醉呢?”

“说来话长……”关欣叹了一口气。

他们一起坐上汽车,发动引擎,汽车开出医院。关欣问苏怡华:

“我问你,如果有人请你当麻醉科主任,你是我的话,你会有什么反应?”

“这实在很难说,”苏怡华抓着方向盘,想起什么似地,“莫非邱庆成找你谈这个?”

“你不赞成吗?”

“我并不是反对你担任麻醉科主任,”苏怡华稍停了一下,“只是……”

“只是什么?”

“外科有些事情很复杂,你何必急着跳进这些是是非非里?”

“我没有跳进是是非非里面,是这些事情把我牵扯进去的。”

“也许我不该这么说,可是我觉得邱庆成的道德操守也大有问题……”

“我希望你把话说清楚。”

苏怡华没有回答,静默地开着车。

“大部分的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他淡淡地说,“而人活着,也不一定总是能够自由自在地选择自己喜欢的……”

汽车平稳地行驶着。远远地,透过挡风玻璃,关欣看到了长巷口32路公车站牌。她忽然要苏怡华停车。

“我想一个人下车走走。”

苏怡华无言地望着关欣,直到她又重复了一次,“真的。”

苏怡华只好把汽车停在站牌前面,关欣下车前,苏怡华对她说:

“关欣,别这么倔强,我想说的其实是,我别无选择,可是你不一样……”

“我想你说对了,我们是不一样,”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我选择做我该做的事,而你总是别无选择……”

关欣背着苏怡华的汽车,听见引擎走远了的声音,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苏怡华并没有恶意,可是她忍不住必须那样说,就像她明明愿意让苏怡华送她到家门口,可是却无法自制地要他停车。

她必须下车,否则泪水就会当着苏怡华的面夺眶而出。可是,就算当着苏怡华的面前流泪,又会怎么样呢?关欣没有想过。她不习惯,也不愿意这样。

沿着长巷走着,一长排红砖围墙静寂地竖立着。十多年来,这条长巷也不晓得走过几千回了?她想起曾经和许多人共同走过这里的时刻。他们总是给她带来一些期待、想望,一些欢乐、忧伤……然后分别以各种不同的理由,不同的方式离开她的生命。

关欣记得在庄铭哲结婚前夕曾经问他:

“如果你真的那么不喜欢你的未婚妻,为什么没有勇气离开她?”

庄铭哲在饭店的房间抽着烟,一片烟雾弥漫中,他皱着眉头说:

“有时候,人不一定总是能选择自己喜爱的。”

多么忧郁的话啊,今天晚上她竟然又从苏怡华那里听到了。关欣有点迷惘了,如果时光流逝,大家仍说着相同的台词,是不是因为它实在是太有道理了呢?

幽暗的路灯,静静地照着红砖墙的角落。关欣记得当时她怀了庄铭哲的孩子,也就是在这个角落天翻地覆地呕吐着。

或许从庄铭哲的角度来看,他说的没有错吧。

当时他是旭日东升的外科新星,和国内知名企业家、同时也是医院最大股东的女儿结婚了。那的确是盛大又隆重的婚礼,许多政商名流以及医院的各级主管都出席了。关欣坐在宴席上,看着主桌宴席上的新郎新娘和衣着光鲜的宾客,忽然领悟到那是多么遥远的距离。

回想起来,当时她坐在计程车上,感觉很麻木。付了车钱,走下计程车,进入长巷,走着,走着,眼泪才开始流下来。

关欣从来不曾告诉过庄铭哲怀孕的事,就像她也不愿意苏怡华看见她落泪一样。

“我选择做我该做的事,而你总是别无选择……”

关欣想起了自己刚刚的话,觉得真的有点迷惑了。她不晓得自己凭什么总是那么自信满满?活得愈老,她其实疑问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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