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春兄,”胡雪岩拱拱手说,“你比我内行得太多了。索性你来弄个‘ 说帖’,岂不爽快?”
古应春慨然应诺,而且立刻功手。怡情老二亲自照料,移过“叫条子”
用的笔砚来,磨浓了墨,却无纸可写,好在是草稿,不妨拿“局票”翻过来,将就着用。
于是古应春一面提笔构思,一面过鸦片烟瘾,烟泡装上烟枪,枪嘴上接根橡皮管子,一直通到他嘴里。十六筒烟抽完,精神十足,文不加点,洋洋洒洒地写完,递到了胡雪岩手里。
胡雪岩自己不能动笔,看却会看,不但会看,而且目光锐利,象这些“说帖”,最要紧的是简洁,要几句话就能把那些大官儿说动心,才是上品。
古应春的笔下很来得,但流畅有余,不免枝蔓,他把洋枪、火药的好处,源源本本谈起,好虽好,看来却有些吃力。胡雪岩心想,这个说帖,王有龄、赵景贤一定会看完,但递到黄宗汉手中,他有没有看完的耐心,就难说了。
“高明之至!”胡雪岩先声色不动地把说帖递给尤五。
“我不必看了。”尤五笑道,“看也是白看。”
“雪岩兄,”古应春接口问道:“我是急就章,有不妥的地方你尽管说。”
“好极了!不过,应春兄,对外行不好说内行话,说了,人家也不懂。
我看,前面这一段,有些地方要割爱。“
“我懂!”古应春点点头,“现在谈洋务,都是些闭门造车,自说自话
蒙人的玩意。那些谈枪、炮怎么样制造的道理,说句实话,也真没有几个人懂,我可以把它删节。删归删、添归添,你看,哪里还可以多说两句?“
“很好了。还有些地方不说也可以。”
这显然是客气话,古应春便说:“我这个人做事,不做则已,一做一定要把它做好,何况是自己人,尽请直言。”
“既如此,我说出来请你斟酌,第一,说道光年间,‘英、法犯我,不幸丧师,症结所在,厥为刀矛不敌火器’,这句话一针见血,不过还可以着力说两句。”
“对!我自己也有这么个想法。”
“再有一层,应春兄,是不是可以加这么一段……”
胡雪岩所建议增加的是,说英国人运到上海的洋枪、火药有限,卖了给官军,就没有货色再卖给洪军及各地其他人,所以这方面多买一支,那方面就少得一支,出入之间,要以双倍计算。换句话说,官军花一支枪的钱,等于买了两支枪。
“你这个算法倒很精明,无奈不合实情。英国人的军械,来了一批又一批,源源不绝,不会有什么卖给这个,就不能再卖给那个的道理。”
“是的。应春兄,这种情形,我清楚,你更清楚,不过做官的清楚,京里的皇上和军机大臣,更不会清楚。我们只要说得动听就是。”
古应春看着尤五笑了,尤五的话,很爽直:“应春兄,这些花样,我的这位小爷叔最在行,你听他的,包定不错。”
“好!”古应春说,“我都懂了。如果没有别的话,我今天带回去,改好誊正,再连洋行里的估价单,一起开来交给你。”
“慢来!”尤五插嘴问道:“估价单怎么开法?”
“照例是二人回扣。”古应春答道:“如果要‘戴帽子’,我亦可以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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