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趁他简单处理手上伤口的时候,我打电话给唐茉说了下情况,不知自己是怀着怎样尴尬的心情让她先回去。唐茉很聪明,什么都没问,语气自然的让我不用担心,今晚后面的事她会和许育城对接。
应该吃的药还在安德烈那儿,但一晚不吃又会怎么样?我太累了,没有精力去在意这些。
很累,很累。
尽管如此也无法入眠,过量的疲惫化为隐约的钝痛,时刻拖坠着我的经。
杨沉的手臂搭在我腰上,我轻手轻脚的拿开,翻身下床。没想到即使动作这么小也弄醒了他,他的声音带着睡意:“……怎么还没睡?”
“没什么,你睡你的。”我低声说,“我睡不着。”
他打了个哈欠,拉着我让我躺到他胸口,潦草的拍了拍我的背:“好了,睡吧。”
这个姿势很别扭,我好不容易培养的一点困倦荡然无存。我悄悄的试着挣开他,找让自己稍微舒适点的睡姿。
啪嗒一声,我被眼前骤然亮起的白光刺痛。
“许俊彦,大半夜的你折腾什么?!”杨沉语气烦躁,是他伸手开了灯,“能不能消停点?”
我捂着眼睛,只觉得眼球异常疼痛,好半天都睁不开眼,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滑下。
他愣了下,立刻要扯开我的手:“怎么回事?别遮着,让我看看。”
我就是因为怕看到亮光才挡在眼前,被他这么一拽又气又怕,带着哭腔吼道:“你别碰我!”
杨沉总算没有强行动手,我等着疼痛慢慢褪去,才小心翼翼的移开手。可恨的是睫毛被泪水沾湿之后落进眼里,我不敢去揉,只得强忍着。
“好点了吗?”他问,“是不是眼睫毛又断里面了?”
我点了点头,感觉到杨沉下了床,不多时坐回我身边,声音难得的和缓:“睁眼,我来弄。”
他拿着棉签,顺着眼角小心又熟练的把那根睫毛挑了出来。我眨了眨眼,顿时觉得好了不少。
他得意的说:“高中练出来的技能,到现在我还没忘。”
我想起来了。
我的睫毛很长,垂下眼睛的时候密密挨挨的像一道黑帘。我用眼疲劳后不自觉一揉,脆弱的睫毛就掉进眼里,老师在上面讲课,我低着头抹掉生理泪水。
我和杨沉熟悉后,他偶尔回来上自习课。第一次见到我这副狼狈样子时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差点出教室找班主任来。
我哭笑不得的拉住他,跟他解释了一遍。他自告奋勇的要帮我弄掉,我还为能被他照顾而窃喜过几秒,结果差点被他笨手笨脚的动作戳瞎。
再后来除了平常做爱要用的润滑剂,杨沉的包里也会备上一袋棉签。
他动作变得越来越轻柔迅速。经常只要我一扯他的衣摆指指眼睛,他就会捏着我的脸,一边单手拿棉签一边故作不耐烦的问:“左还是右?”
那时候的杨沉……还是我深切爱着的那一个。
“你的眼睛看过医生没有?”他问,“还难受吗?”
“好多了。”我勉强笑了笑,“很迟了,休息吧。”
杨沉抬手罩住我的眼睛,他手心温热,我听到灯关掉的声音。
“下回开灯的时候我会注意。”他迟疑了片刻说,语气里有些微抱歉,“睡吧,明天带你去见一个人。”
去见谁?我想不出来。
但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被转移脸上干涸的泪痕上,黏湿得令人难受。杨沉又紧紧搂住了我,看这架势也不会松手。
我只能闭上双眼,试图放空自己,快点睡着就不会被绝望和自责吞没。可还是忍不住的想,宋澄在做什么?他应该已经对我彻底失望了。
他会恨我吗?还是……毫不在意呢?
第二天我醒得很迟。
我坐在床上呆了一会儿,摸到手机后辨认出已经上午十点多,顿时有点抓狂。设置的闹钟怎么没响?今天我还得去公司核对拍卖会的合同——
杨沉推开门走了进来,我原本饱满的干劲瞬间泄光。
“终于醒了?”他哼着歌进衣帽间拿了两件外套,出来问我,“你觉得哪件显得沉稳?”
昨晚没吃药还折腾了半宿居然没带来什么负面影响,当然也可能是睡眠时间充足,视野比昨天清晰了很多。我看了一眼,敷衍道:“深蓝色的。”
“那就不穿这个。”他穿上浅灰的那件,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哟,瞎子看得见了?”
我不想回答,径直走进卫生间洗漱。脸上的水从下巴滴落,我撑着盥洗台做深呼吸。镜子里面的男人脸色苍白情恍惚,眼底有消不掉的血丝。
“动作快点,早饭是我亲手做的。”杨沉在门外说,他仿佛忘掉了之前如何威胁逼迫的我,此刻的语气愉快,“别人都没这个口福。”
“嗯,知道了。”
我答应了一声,恍然想到,如果我打碎镜子,锋利的碎片插进颈动脉,肯定能杀死一个人。杨沉现在应该毫无防备,而撕碎的资料就在垃圾桶,我能拼起来……
“许俊彦,豆浆要冷了!你是不是非得一起床就和我作对?”
杨沉在外面敲了敲门,我猛地回过,手指已经抚上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镜子,立刻触电般撤回手。
不,我为什么要这样想,我和杨沉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我慌忙扯过毛巾擦了把脸,打开门:“来了……你催那么紧干什么?”
他哼了一声:“去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