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已然扫荡淨尽,眸子裏的神采明澈得通雨后的青山一般,
心就不由得「扑扑通通」地胡乱跳弹起来。
牛杨氏放下碗碟,一扭身底下两隻秀熘的小脚麻利地扭摆起来,迈着及其轻
盈步子的出了上屋回到灶房去了。金牛滴咀嚼嚼着凉悠悠的面皮,又愉快地回想
起贴着那胸时的痴迷和消融,回想起那手的温柔和细腻来,一时胃口大开,便大
口大口地扒拉起来——这算是炎热的天气裏最润心爽口的面食了。
要是她在旁边,金牛肯定会忍不住和她搭话的,可是直到吃罢凉皮,也不见
牛杨氏走近上屋来。金牛第一个吃罢,抹抹嘴巴走出来到灶房门口一看,隻有灶
台上孤零零的蜡烛光焰在摇曳着,心往下一沉便失魂落魄地走出院子来,却看见
院门口的门牆上倚着一个黑影,那黑影低低地说:「金牛!等你爹睡下了就来哩!」
「嗯!」金牛应了一声,心裏便有了得救似的喜悦,一路小跑向村子东头的
草房,一边反复琢磨着具体的行动方案。
推开低矮散破的木门踏进黑洞洞的家时,老爹在黑暗裏咳了两声,浑浊粗重
的声音便从角落裏传了出来:「娃哩!这麦子又收了一茬,金牛比你晚落地一个
月,到如今都受活了半年了,你就不着急?」
「爹哩!我着急也不顶事咧!咱和人家不能比……」金牛摸到他的那张草垫
子上躺了下去,将手垫在后脑勺上盯呆呆地定着裂开的瓦愣上洩下来的幽暗夜光,
他一直没有将忍牛炳仁做干大的告诉爹,怕爹多想,「炳仁叔说了,要是有合眼
的女子,结婚的一切开销由他全权置办!」他说。
「娃哩!虽说是同宗,那人说话抵如放屁,听起来响,却不算数,爹还不清
楚?」老爹重重地往黑裏吐了一口痰,喘过气儿来又说:「你可别指望这样的空
话,牛炳仁那厮巴不得你在他家帮工一辈子,赌没女子看得上咱家哩!」
老爹说的话直刺人心,金牛默默地不吭声了,心渐渐沉到了谷底:要不是自
己无意中撞见牛炳仁和婆娘在灶房裏干那事,那滑头怕也不会认他这个穷干儿的!
「干了今年,每年开春我和嘉仁叔到别的村子去谋活。」金牛想了想说。
「这就好!这就好!倒不指望你能多挣下几袋麦子,出去看看世道,多和女
子们接触接触也好!」老爹毫不犹疑地应允了儿子的计划,接着就这样建议儿子:
「你长年在牛炳仁家窝着,也见不着嘉仁叔的面儿,早间我见他进了村口,你要
是睡不着觉,也不妨走去和他坐坐,彼此熟络熟络些没坏处。」
金牛心裏一喜,便下床来穿上鞋出去了——他本来想等老爹睡熟了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