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鹰道:「若是旁人,车行至此,一路无事,极容易放松警惕,顺坡纵马,这便掉落了陷阱。但只要细察路面,当可发现,坡底处蜿蜒向上,浅草虽枯,却多日未曾被车马碾过,值得三思。」
白面妇人道:「那该如何?」
秃鹰支唔道:「此去将军庙没别的车道,那……只好下车步行了。」
白面妇人怒道:「怎不早说?!」推开车门,又掉头冲我斥道:「愣着干嘛?下车!」
只听「哗」的一声,水花四溅,静得片刻,白面妇人厉声道:「秃鹰!你怎么停在一个大水坑里!」
秃鹰慌道:「这好像……就是个小小的陷阱!」
白面妇人气极:「赔我鞋来!」
我闻声刚从车门处探出一颗头,被白面妇人迎着额头一掌拍回:「不许偷看!」
我慌应道:「我没看!」心底一乐,白面妇人高高揭起裙角,白脸凄惨,情状着实狼狈!忍不住又探头去望,脑门一重,两只雪白大腿弯弯一闪,白面妇人就势踩过我的头,掠到了道旁树上,兀自冲秃鹰破口斥骂,秃鹰则像得道高僧,一声不发。
她带起两脚浊水顺着我面颊流下,我「呸呸」地吐着嘴边浊水,侧头一看,见秃鹰双眼翻白,凸鼓如盲,却向我作瞪视状,不由唬了一跳,听他悄声道:「你看见了么?」
我奇道:「看见什么?」
秃鹰不语,转头向白面妇人立足的树上望去,我心下好奇,目光也跟着上望,夜色郁郁,只依稀辨得白面妇人似乎在拧干弄湿的裙角。
秃鹰喃喃道:「她忘了我是以心代目……这实在太不应该了!」
我满怀狐疑:「你都瞧见什么?」
秃鹰眼儿又是一瞪,暴突的眼珠子似乎要掉了下来,粗声道:「小孩人家,多问什么?」
说罢,跃下马车,小心地闪过道上水坑,他身量高大,常像鞠偻着身子,四望一眼,寻了一处树木稀少的地方行去,又回身向我招了招手。
我跟了过去,见白面妇人还留在树上,道:「不等她了么?」
秃鹰冷冷道:「我们一走,她就快了。你道她留在树上,是整弄湿裙么?我看她是心中犹豫难决,拖延时辰,哼,可怜的女子……」
果然被秃鹰言中,我们才行出不远,便听得白面妇人在后叫唤:「秃鹰,等一等!」
秃鹰也不应答,只嘟嚷了一声。
这低低的一声却引起了白面夫人的注意,寒声责问:「秃鹰,又在嘀咕甚么?还不快跟上?」
一道香风掠过,轻俏的香气逗惹鼻端,加之林中夜寒浓重,我忍不住「啊欠」
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这一喷,倒似喷出一个女子,闪电般从我身畔越过,身姿摇摆不定,脚下似抹了油一般,忽左忽右,眨眼飘出老远。
我问秃鹰:「她这是甚么身法,瞧着这般怪异?」
秃鹰低声道:「像不像被追赶的老母鸡?」
我比对了一下前方白面妇人的身法,身姿前扑,肥臀摇摆,使劲忍住笑,没有接腔。
秃鹰道:「凤凰不飞的时候,跑起来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因那大屁股总甩不掉呀。」语毕,忽地将身一扑,头前脚后,身子直直飞出,倒像要拿头去撞前方的树干,将要撞上时,突然一掌前按,让过大树,身子依旧像截直通通的木棍,在树间呼啸穿飞。
我骇极而笑:「这算甚么?蛤蟆跳么?射人棍么?」相比起来,我们神龙门的陆地飞腾术实在有些道行仙气,身畔万物皆可依衬,内息冲发,如豹突龙闪,敛练心神,似儒者行迟,只是,此时不便施展,我老老实实地依常俗轻功,掠草过树,远远跟上。
第四部 东府少主
本部简介
李丹随着那白面女子前往东府,却在途中碰上一场混战,许久未见的左小琼竟也在其中,将军庙中的魔头究竟是何人?
而途来的窥灵神识又为谁所发?被一干人等带进东府,难道是李丹身分被揭穿了吗?
透过墙洞,李丹窥见了当朝天子宠妃、贾大公子亲姑姑——贾妃的后门私密,正被撩起的欲火灼烧又无处发泄时,侍寝的浣儿竟恰恰闯入,面对这娇羞无限且私心爱慕贾大公子的小少女,李丹当然受之不却……
第三三章 惊魂之鼓
穿过林子,望见林外点点闪闪无数火光,人影错乱,声息糟杂,看样子,我们穿林而至,恰好绕到了他们的身后。
我游目四顾,寻觅白面妇人与秃鹰两人身影,前方一株树干上突探出一臂,举空扬了扬,我唬了一跳,定了定神,才看清是秃鹰藏身于树后,白面妇人亦伏在他身旁不远。
我弓低身子向两人移近,只听秃鹰正念念有词:「……樵夫、郎中、媒婆、尼姑、书生、军士、村妇、乞儿、戏子、衙差、娼妓、奸夫……哎呀!我受不了啦,从哪冒出这许多乱七八糟的人,啊,我……心口好痛,你
帮我揉一揉!」
「去!仔细再瞧瞧!有无熟识面孔,你知道来历的?」
「嗯……不会是魔教吧?只有魔教才这么三教九流、无所不包,还声称甚么世人皆为兄弟姊妹,哈哈,兄弟姊妹,同吃同睡,大被同眠,不亦乐乎?」
「放屁!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你想,魔教最近与全真道士掐架,忙得屁股尿流,怎会有闲功夫与死鬼为难?」
「唔,又要我想……我的头好痛!」
听两人一递一句,推测来敌,我也忍不住运足目力,向林外望去。
只见外头一块空地,平坦开阔,看情形似乎是将军庙在山腰辟出的一块习武练场,此际正汇集着执火夜袭的来敌,黑压压一片,恐有数百人之多,举臂摇身,纷纷呐喊。
而山势延伸,前往山顶将军庙的去路,虽不甚高,却颇陡峭,隔着几步,险要处均有一少年,白衣为孝,执枪默立。在山路与习武场接壤之处,却有三名身着白色孝衣的少年,居高临下,呈扇状散开,以长柄银枪,堵住来敌。
白衣少年每人皆以一敌众,不管上攻者有多少,全被死死拦于坡路下方,不得寸进。
夜袭者果如秃鹰所言,当真是千奇百怪,无所不有。观其身形,大多皆不通武艺,有的三五成围,击磬念诵,行降魔法事,有的大声喊叫,打气助威。其中更有些短衣人众,舞举手中器具,动作僵硬,神情慌措,像刚搁下手中活计,匆匆赶来的。有指手戳脚,如里巷骂街,大展生平本色的,也有怀抱婴孩,不知凶险,凑众旁观的,不一而足,因着人多,声气倒颇雄壮。
难怪秃鹰见了头痛!这样一帮人,要弄清他们路数,还真教人为难呀。
只听斥喝声不断,再朝双方交战处看去,却更让人惊讶。近前围攻白衣少年的,竟个个都是高手!内有一武将装扮者,尤为出众,一手执锏,另一掌却托着一座小庙状的物事,在白衣少年枪阵中,绕飞穿行,忽左忽右,来去如电,三名白衣少年的攻势,他一人倒接了大半。
缠斗之中,突听那武将断声一喝,身形从枪网中拔地高起,身腾半空,嗔目举锏,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