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方畹华一直没有答应他的要求,方畹华在白马的颈上,用力拍了几下,白马向前飞驰而出,疾奔回金鹫庄去了!
向三呆在荒野中,直到快天亮了,才敢回去,到今天,他受洪天心的鞭打,虽然痛苦,但是却还有一点快慰,那便是:至少方畹华未曾说出他的秘密来。
如果方畹华已道出了他的秘密,洪天心当然不会这样对付他了!
但那是昨天的事,昨天,方畹华没有说,今天,她会不会说呢?
他是一定会说的人,因为她并没有答应守秘密!当向三想到了这一点之际,他连再回金腐庄上的勇气,也消失了,一切都完了,刚才他在受着无情的鞭打的时候,比起如今来,还要好得多!
他坐了片刻,慢慢地又爬回到了草丛之中。
那两个庄丁,在奔出了林子之后,也跳上了栓在树上的健马,放开缰,向前疾驰而出,就在他们离庄子只不过半里远近之际,忽然在路旁的一株大树之上,传来了一声娇叱,道:“停住!”
紧接着,人影一闪,一条人影,自树上疾落了下来,身形飘忽,落到了两个庄丁的面前,俏生生地站定,正是方畹华!
那两个庄丁一呆,连忙滚下马来,恭恭敬敬地叫道:“畹小姐,你一个人么?”
另一个则道:“少庄主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回庄上去的么?”
方畹华笑了一下,道:“是的,师哥是和我一起回庄去的,但是一到了庄上,我推说倦了,要歇息,将他支走了,却又溜了出来,你们二人可知道我出来是为了做什么?”
那两个庄丁面面相觑,道:“不知道啊,畹小姐是武林高人,行动如龙见首,我们凡夫俗子,怎知端的?”
方畹华笑了起来,道:“行了,别拣好听的说了,实和你们说,我出庄子来,就为了等你们两个人”她讲到这里,面色陡地一沉,才道:“因为我有话要问你们两人!”
方畹华在一脸笑容之际,那两个庄丁且必恭必敬,垂手肃立,这时方畹华的面色一沉,他们两人更是惶恐之极,忙道:“小姐有何吩咐,我们万死不辞。”
方畹华冷冷道:“这不必万死,只要讲实话就可以了,我问你们,你们一早,和少庄主在林子之中,绝不是狩猎,是不是?”
那两个庄丁一听方畹华千不问,万不问,偏偏问到了这件事,不禁脸如死灰,身子也把不住抖了起来,他们明知方畹华在金鹫庄上的地位,连少庄主那样娇横的人,在他的面前,尚且不免低声下气,他们如何敢隐瞒?若是他们隐瞒了,少庄主反倒说了实话,那么,他们还能在金驾庄上做人么?
一时之间,两人全是一样的想法,他们先苦笑了一下才道:“畹小姐果然慧眼过人,少庄主带着我们……将一个马夫……带到林中,打了一顿。”
方畹华的脸色,有一点青白,但是那两个庄丁自身难保,不知道自己的答覆是否能令方畹华满意,只是低着头,一点也未曾注意。
只听得方畹华疾声问道:“一个马夫?是不是照料我那匹白马的向三?”
那两个庄丁道:“是!是!”
方畹华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少庄主鞭打他?”
那两个庄丁又道:“是的,他伤得很重,蜿小姐刚才也看到过那么多血了,那全是他被鞭伤之后,淌出来的,这上下,他只怕早已死”那庄丁一句话未曾讲完,方畹华的身形,已‘飕’地向前,疾扑而出!
两个庄丁突然一呆,再回头看去时,只见方畹华已在三五丈开外,接着,人影一闪,便已转过了弯,为大树遮挡,看不见了。
方畹华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两人不约而同,使劲地摇了摇头,像是刚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怪梦一样,他们呆了好半晌,一个才道:“怪事啊,畹小姐好像对向三有点——”另一个面色青白,喝道:“住呕,你可是想死了?”
那一个立即住了口,用手掩住了口,像是想将刚才已经讲出口的话也抓了回来一样。另一个狠狠地瞪着他道:“讲话可得小心,若是刚才那两句话,叫少庄主听见了,你可捱得起他一鞭么?”
那一个哭丧着脸,道:“大哥多包涵些,别再提了,一提起少庄主的鞭子,我就害怕了!”
两人又匆匆跨上马,向前疾驰了出去,当他们向前驰去的时候,离开金鹫庄的大门,还有半里路,自然看不到大门口的情形,但当他们渐渐驰近了的时候,他们却看到了,洪天心正威风凛凛地站在大门口!
向三在爬回了草丛中之后,又运了一遍真气,方勉力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他所受的只是外伤,但是在受伤的时候为了要表示他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他当然不能自己封穴止血,也不能运气止血是以失血十分多,当他咬紧了牙关,站起了身子之后,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一阵发黑,什么也看不到,身子一侧,就要向地上栽跌了下去。
但也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有一个人扶住了他的肩头,使他站稳。
向三陡地一怔,他勉力定了定,也抬起手来,扶住了一株树,喘着气,道:“谁?”
在他身后传来的,银铃也似的声音,使他更震惊了,虽然那只是一个‘我’字,但是,他也已听出了,那是方畹华的声音。
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他的声音也是,只听他道:“你……别碰我,我一身血污,你……小心弄脏了手,我伤得很重……”
向三一面在说,一面身子摇晃着,几乎又要跌倒,方畹华本来已经缩回手来了,可是一见这等情形,却连忙又扶住了他。
向三喘着气,道:“方……小姐,你没有对人说,是不是?”
方畹华却并不回答向三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不逃走?为什么你要被少庄主打成这样?”
向三道:“我……我必需在金鹫庄上,我一定要在金鹫庄上!”
方畹华的声音,有些乾涩,那当然是他的心情激动之故,她又问道:“你是会武功的,那你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不还手?”
向三苦笑着,道:“小姐,我……绝不能让人家知道我会武功,绝不能,小姐……”
这时,他身上几十处伤口,又是一阵剧痛,痛得他脸上的肌肉,全都抽搐了起来,使得他满是血污的脸,看来极其恐怖。
方畹华突然失声道:“是为了什么?你这样苦苦地隐瞒着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为了什么?”
向三的声音,也因为痛苦而变了样,他道:“我不能告诉你,小姐,我不能说,我求求你,千万别将我会武功一事……说出来……我也求求你,在少庄主面前,替我说几句好话……让我再回到……金惊庄去!”
方畹华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但是她眼睛仍然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向三。
她从来也未曾想到过,一个人竟可以有如此刚毅,如此克制的精,她内心之中,对向三不禁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意来。
地想:如果他是在金鹫庄上卧底的,那么,他的武功绝不会在洪天心之下,还有什么比害了洪天心更可以使金鹫庄受重大损失的呢?但是,他非但没有害洪天心,却几乎被洪天心打死!
照这样的情形看来,他一定不是存心对金鹫庄不利的了。
方畹华呆了好一会才道:“好,我答应你。”
向三一听到了方畹华朱唇之中吐出的那四个字,心头的快慰,实在是难以形容的,他不断地吸着气,道:“小姐,你大恩大德,我……有生之日,是定然难忘的!”
方畹华摇了摇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那么,这种话你大可不必说了。”
向三点了点头,抬起头来。
他才一抬起了头,便不禁呆了一呆,然后,他以异乎寻常的平静声音,道:“少庄主来了!”
方畹华一怔,立时转过身去。
刚才地是背着洪天心的来路间的,这时她。转过身来,便看到洪天心疾奔而来,她才一转身,洪天心便也站住了身子。
洪天心离方畹华约有两丈远近,他面色苍白,站定着一动也不动。
好一会,方畹华才道:“师哥,你过来!”
洪天心仍然站着不动,但是他却厉声道:“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方畹华道:“我正要问你啊,你刚才为什么要骗我,你说!”
洪天心本来声势汹汹前来,看来是准备来大兴问罪之师的,可是这时,方畹华一开口,反倒责问他为什么瞒她之际,他的色变得十分尴尬起来,他慢慢地走了过来,道:“这……这……”
方畹华等他来到了近前,便转过身,道:“这什么,你对我说话,原来却讲得那么圆熟!”
洪天心的色,更是尴尬,不错,他是一个目中无人,极其骄横的人,而这时候,方畹华也根本没有厉声责斥他,只不过十分平静地在问他而已,可是,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使得洪天心非在他的面前,低头认错不可!
他乾咳了几声。才道:“畹师妹,是我不好,我不该瞒你的!”
方畹华向向三一指,道:“我那匹‘银月追风’,自从来到了金鹫庄之后,给梳理得分外出色了。就是这马夫饲的,我正要赏他几雨银子,你却无缘无故,将他打成了这样子!”
洪天心一听得方畹华这样**,心头的高兴,实在是难以言喻的。他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去,忙道:“畹师妹,那太容易了,他受了些皮肉之伤,对这种下贱人来说,伤得再重些,又算什么?等他伤好了之后,我多赏他几两银于,也就是了。”
向三在听到了‘这种下贱人’那句话之际,脸上的肉,又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那是对他无比的侮辱,但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他却只能隐忍不发作。
方畹华‘嗯’地一声,道:“好,那你快去叫人回来,将他抬回庄上去。我在这里守着他。”
洪天心如奉纶音,连声道:“好,好!”
他一个转身。向外疾奔了开去,身形起伏,去势快绝,转眼不见。
向三在洪天心离去之后才道:“小姐,你……为我而说谎,我……”
他本来是想说几句感激的话的,但是,他想到了方畹华的恩德,绝不是言语所能感谢得尽的,是以反倒住了口,不再向下讲去。
方畹华叹了一口气,看他的样子,像是心事十分重,低着头,慢慢地踱着,向三倚树而立,过了不久,洪天心叉带着那两个庄丁,奔了回来,那两个庄丁扶着向三在后,洪天心和方畹华两人在前,一起回金鹫庄去。
到了金鹫庄中,两个庄丁将向三在马厩中一放,因为是少庄主特别吩咐,是以也有治伤的大夫,来瞧过向三,但是一回到庄上,向三便已服下了家传的伤药,他的伤势已不碍事了。
向三的受伤,根本没有人加以注意,因为这几天,金鹫庄上要注意的事情太多了,谁会来注意一个受了伤的小马夫?
向三躺在马厩的乾草堆上,他时不时地可以听到庄主宏发的笑声,传了过来,庄主的笑声。是从庄上的大门上传过来的,那当然是又有武林中的一等一高手来了,庄主亲出大门去迎接的。
每逢可以听到庄主的笑声、语声的同时。总也可以听到别的贵客的声音,每一次,向三都希望可以听到毛人雄的声言。
但是每一次,他都失望了。
三天之后,由于他家传的伤药,十分灵效,他的伤势已完全好了。
但为了不使洪天心起疑,他仍然不将绑在身上的布条扯去,而且,他不论在人前人后,都装出行动不灵活的样子来。
这三天之中,他没有看见过方畹华,也没有听到过她那极其动听,银铃也似的声音,向三竭力要自己不去想她。可是,每当他闭上眼睛,方畹华俏生生的倩影,彷佛就站在他的眼前一样!
他从来也不敢公然地去想自己可以和方畹华有平等的地位。那倒绝不是由于他自认是下贱的人,而是方畹华是如此地美丽,高贵,使得他自惭!
向三曾经拉着木棍,在庄子中转了转,只见庄子内在这三天之中,已焕然一新了,虽然贵宾还未曾到齐,但是已到处一片热闹,每走出几步,就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武林高手,更有不少衣饰丽都,态度轩昂的少年弟子,高视阔步,来来去去。
他们当然连眼角也不会向向三转上一转,但是向三却也不怎么看得起他们,因为他看得出,越是衣饰华丽的,武功根柢也越是差。
而且,他也找不到一个武功比得上他的人!
在议事厅中,更是灯火日夜不辍,一排一排的椅子,全是紫檀木的。
在正中,则放着一张极大的虎皮交椅。
那是庄主的坐位,那么,毛人雄的坐位应该在那里呢?毛人雄是不是会来呢?
后天,就是各门各派的武林中人,选举下一任盟主的日子了,但是,向三在各人的交谈中,都未曾听说铁掌金刀毛人雄会来的消息。
各人议论最多的,便是洪天心和方畹华两人的事,几乎毫无例外,每一个人都称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向三在每次听到人家将方畹华和洪天心拉在一起议论的时候,他都急急地走开去。
虽然,他心中曾千百次地告诉自己:人家讲得不错,他们的确是一对,可是,他仍然不愿听,听到了之后,心中仍不是味儿。
又过了一天,明天,就是正日了!
这一天,来的人更多,正午,向三看到了方畹华。方畹华,洪天心,是陪着一个十分瘦削,一面正气的中年妇人,一起走进庄子来的,庄主也在庄子大门口,亲自迎接,不用说,那中年妇人,一定是方畹华的师父,独行无影周轻云了!
庄主万里金鹫一路走来,一路向地介绍她未曾见过的武林人物,向三远远地跟随着,他倒不是想听庄主和周女侠讲些什么,而是想多看看方畹华的背影。
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他倒在庄主和周文侠的交谈中,听到他们提到了铁掌金刀手人雄!
洪庄主先问:“师妹,你打听毛大哥的下落,可有什么消息没有?”
周轻云‘哼’地一声,道:“别提了,我外号是独行无影,可是和毛大哥比起来,却是自愧不如,这两年来,竟没有一个人看到过他!”
洪庄主长叹了一声,道:“这样说来,明天他也不会来的了?”
周轻云并不讲话,只是摇了摇头。
洪庄主又长叹了一声,道:“明天他如果不到,那只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们两人,一面说,一面向前走去,在他们的身边,自然簇拥看不少人,向三也挤不上去,而就在听到了洪庄主和周女快的交谈之后,心中也是沮丧到了极点。
他呆呆地站着,然后又一步一步,拖着身子,回到了马廊之中,一到了马廊中,就跌倒在乾草堆上。
白等了,多年来的屈辱全都自费了!
铁掌金刀毛人雄音讯全无,不会到金鹫庄来了!
向三觉得心头极其痛苦,他的身子,也缩成了一团。几乎那样就可以将心中的痛苦,榨了出来一样,连独行无影周女侠,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自己又怎能找到他?父母的深仇,难道就这样罢了?
当然不,一定要找到他!天涯海角,哪怕用尽了自己一生的光阴,都要找到他的!
向三手在草上一按,‘霍’地站了起来。
他要离开金惊庄了,毛人雄既然不会到金褚庄来,他再待在金鹫庄上,便是多余的了,而他早一日离开,就早一日有找到毛人雄的希望!
他大踏步地走出了马厩,深秋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突然一呆:自己就这样离开了么?金鹫庄上,自己没有一点未了的事么?
当然不是!
那一顿鞭打,那无比的侮辱,全是洪天心给他的.他要还给洪天心!
他不必再隐忍身份了,因为毛人雄根本不会来了,他要去和洪天心一对一地动手,要当着天下好汉,将他败在自己的手下!
他在马厩前,并没有呆了多久。便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当他来到了内庄的前面时,虽然有几个庄丁向他怪地望了一眼,但是却也未曾留意,向三反倒问他们,道:“少庄主在哪里?”
一个庄丁道:“正在后园,替周女侠接风!”
向三的脸上,带着十分高傲的微笑,那种笑容,便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以致他走开了很远,那几个庄丁的脸上,仍然充满了愕然难解的情。
向三穿过了一条长廊,到了一扇月洞门前。
月洞门外,就是后园,在一个十分大的八角亭之中,洪天心正把着壶,在向周女侠敬酒!
向三姑走了身子,他缓慢而深长地吸了一口气,‘洪天心’三个字,也给响雷也似地喝了出来了,可是,也就在那一刹间,只见四五个在庄上极有地位的庄丁。
快步奔了过来。
那四五个人一面奔,一面叫道:“庄主,禀告庄主,铁掌金刀毛老英雄到!”
在厅中的每一个人,都站了起来。
而向三也在那时候,身子一闪,闪到了月洞门的旁边立时倒退而出,向外疾奔了开去。
毛人雄来了,他等到他了。
在向三知道了毛人雄终于来到了金鹫庄之后,他心头的兴奋,实在是难以形容的,他奔回了马厩,竟不由自主地喘着气。
毛人雄来了,他报仇的机会来了!
现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下手呢?
他来到了马厩的最深处,扒开了乾草,掀起了一块青砖,在砖下取出了一柄匕首来。
那柄匕首,发出青萤萤的光芒,一望而知是非同凡响的宝器,那是一年多之前,他在一个宾客离开金鹫庄之时,愉愉地跟了出去,在那人身上抢来的,事后,他知道这柄匕首叫作‘寒风匕’,锋利无比!
他的手指,轻轻地在那柄匕首之上抚摸着,他心中不断地在想: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才是自己下手的最好机会呢?
是今晚去行刺?不,上次已失败过一次,不能再试了,那么……
想了好一会,向三终于决定了,明天下手!
明天,当洪庄主在议事瞌中,结集群雄,宣布他盟主期满,要群雄另选贤能的时候下手!
那时,应该是毛人雄老贼最不注意会有人向他动手的时刻!
向三虽然决定了,也将匕首贴身藏好了,可是那一晚,对他来说,实在是最难堪的一晚了。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好几年都是那样过去了,何以这一夜,那样难过?天黑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响起了一更,而等到三更的时候,他几乎觉得,像是已经过了好几年之久。
好不容易,鸡啼了,但是天还是不亮,天像是永远不会亮了!
终于天亮了的时候,向三在马厩之外,已站了大半个时辰了,他头上,肩上,全是露珠,他面对着朝阳站着,缓缓地吁了一口气。
今天,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
今天,也可以说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天了!
而在慢长的一夜中,他已将自己行事的每一个细节,全都想好了,如今等的只是:三下炮响,所有的人聚集在议事厅之后,他去行事了!
朝阳慢慢地升高,阳光已不再是金黄色的一片,而是晒在他的身上,有暖哄哄的感觉的了。
等到时侯真正近了之际,向三的心情,反倒平静了下来,他回到了马厩之中,一遍又一遍地运转着真气,怕在马厩之中,但是却可以听到外面嘈杂的人声,庄丁奔来奔去,总管大声地呼喝指挥。
辰时,三下炮声,‘轰’,‘轰’,‘轰’地响了起来。向三也霍地站了起来,走出了马厩,向着议事厅,大踏步地走了过去!
从马厩到议事厅的那一段路程,向三是以走着他生命中最后一段路程的心情走着的。
当他来到了议事厅大门前的时候,他听到万里金鹫洪陵宏发的声音,从其面传了出来,他在道:“洪某人承各路英雄看得起……”
向三也没有心思去听他究竟讲些什么,因为他已被庄中的总管拦住了,总管沉声叱道:“向三,你想死了?怎地到这其来乱闯?”
向三早已有了计划的,他忙笑道:“这怪不得我,却是畹小姐吩咐的。”
总管呆了一某道:“畹小姐吩咐你什么来?”
向三道:“那匹白马是畹小姐最心爱的。昨天已经有点不适,畹小姐吩咐,若是一有恶化立时去通报她,如今白马正在抽筋喷沫,我怎能不去?”
总管沉吟了片刻,才‘嗯’地一声,道:“那你就进去吧,可是向三,议事厅中在做什么,你一定也知道的,只怕你讲话一大声就粉身碎骨了!”
向三点了点头,道:“我省得了!”
他在总管的身边,走了过去,来到了大门前,他却并没有推开大门走进去,而是绕着墙,来到了一扇边门之旁,轻轻推开了门。
议事厅中,坐满了三山五岳的武林中人。
正中一排交椅,坐的全是一等一的高手,最左首的一个,就是铁掌金刀毛人雄!
五年不见,毛人雄似乎老了不少。但是,他那种威风凛凛的态,却一点也没有改变。
在毛人雄身边的,是独行无影周轻云,而方畹华则正坐在周轻云的身后!
也就是说,如果向三向方畹华走去的话,那么,他来到了方畹华的身前,也等于来到了毛人雄的身后!这实在是太好了,这莫非是父母在天之灵有助,才冥冥之中,作了这样安排的?
他摸了摸那柄贴肉藏着的匕首,悄悄地将匕首抓在手中,但却是刀尖向着手臂,整个匕首,也被衣袖遮住,外人绝看不出来。
洪庄主仍然在前面的交椅之前站立着向群雄说话,洪天心在他父亲的身后。
向三才推开了门,闪身进内,便有两个庄丁,向他走近了一步,向三不等他们开口,便用极低的声音道:“我已问过总管了,有极要紧的事,来找畹小姐的。”
一则,由于向三要找的人是方畹华,二则,那两个庄丁也知道,若不是总管答允了,他是绝不能够走进议事厅来的。
是以一个低盘道:“你可得小心些,千万别惊动了任何一位英雄!”
向三点了点头。又向前慢慢地走了过去。
他的两腿走得十分小心,因为这是他唯一的一个机会,失去了这一个机会之后,他永远没有成功的可能了!
他慢慢地走着,虽然有几个人向他投以怪的一瞥,但是却也不知他是什么人,毛人雄当然看不到他,因为他是在毛人雄背后走过去的。
而这时,面对着众人的洪天心,却已经发现他了。
洪天心双眉,倏地扬起,手也抬了起来,张开了口,像是想对他大声呼喝。但是洪天心也想到,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自己若是大声呼喝的话,那一定会被人家,传为笑柄的。
洪天心也知道向三在如今这样的时候,出现在议事厅中,是一定有原因的,但是他却既不能出声,又不能闪身过来拦住他问个究竟。
因为如今,正是北五省武林盟主新旧交替的庄严时刻,什么人可以大呼小叫?
整个议事厅中,除了他父亲的声音之外,一点别的声音都没有!
向三慢慢地向方畹华走近,就在这时,自马厩之中,突然传来了一下极其急骤,极其清亮的马嘶声!
那一下马嘶声终于传出来了,向三还以为不会有马嘶声传来了,那一下马嘶声也是向三安排的,他用一支烛,点着了放在梁头,又用绳挂了一块大石,当烛渐渐烧得变短时,火头就会接近绳子,火头终于会将绳子烧断,大石跌下,就会压在那匹名为‘银月追风’的马腹之上,马儿也一定会发出急嘶声来的。
那一下急嘶声,别人都未曾在意,可是方畹华却一听便听出了,那是自己心爱的白马的嘶声,她本来是目不斜视地望着前面的,这时她陡地转过了头来。
她一转过头来,就看到了向三!
直到这时为止,向三的计划,十分顺利,方畹华一看到了向三,自然也不便出声相询,但是却连忙向向三打了一个手势。
向三向前的去势,也快了些。
有几个对向三的身份表示怀疑的人,这时也豁然了,因为他们不认识向三,方畹华总是认识的,方畹华既然在对向三打手势,那么向三自然是不会有问题的了。
在方畹华对向三打手势的时候,毛人雄也突然转过头来,向方畹华望了一眼,然后,又向向三望了一眼。当毛人雄向他望来的时候,向三的一颗心,几乎从口腔之中,直跳了出来!
在那一刹间,他几乎没有勇气再向前跨出一步!
但毛人雄却立即转过头去,显然,也因为方畹华在对他打手势的缘故,所以,他绝没有在意!
向三的右手,紧紧地握着那柄‘寒风匕’,他自然不能以手势回答方畹华,他只是加快了脚步,一直来到了方畹华的前面。
他那时的情,是如此紧张,以致方畹华认为一定是自己的爱马,出了什么大毛病了,是以情也十分焦切。
可是这时,向三已来到毛人雄的身后了!他离开毛人雄。是不过一尺多一点!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方畹华的脸上是什么情,他根本看不到,他又等了五年,机会终于又来了,他迅速地运转真气,偏过头去。陡地一翻手,寒风匕对准了毛人雄的后颈,直刺了下去!
向三的这一个动作,可以说快到了极点!
但不论他的动作怎么快,就在他面前的方畹华,却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可是,由于这变故实在来得太突兀了,是以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她只是张大了口,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向三一匕首刺了出去,他自料那一刺,实在是没有刺不中的道理了。
是以,他同时又发出了一声狂吼!
那一下狂吼声,更是震动了议事厅中所有的人,一时之间,洪庄主也不讲话了,每一个人,都向向三望了过来,向三只觉得寒风匕已直插进了软肉之中,他一扬头,一声长笑,道:“向某人父母深仇已报,要杀要则,任凭处置!”
他只当自己一叫,至少会有三五十人,同他扑了过来的,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却并没有人向他扑了过来。而且每一个人,都用十分异的眼光望着他。
向三陡地一呆,一时之间,他实在难以想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是在他前面的方畹华,最先走过来,向他的左手处,指了一指。向三知道事情有什么不对头了,他连忙低头看去。
一看之下,他实是亡魂皆冒,头皮发炸,全身发滚,整个人都怔住了!
缄掌金刀毛人雄,仍然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
向三以为那一匕首,是直刺进了毛人雄的后颈软肉之中,毛人雄一定是连声都未出,便自死去了。可是事实上,情形邦全然不是那样!
事实的情形是,毛人雄的头,侧过了一边,那一柄寒风匕,却只不过是刺进了毛人雄不知在什么时候扬起来的右手的食中两指的指缝之中!
他失手了!
向三在乍一看到自己又失手之际,只是莫名的惊骇,但是突然之间,他的绝望,又变成了无比的愤怒,他的脸陡地涨红了起来!
万里金鹫洪陵,大踏步地向前是来,一面舌绽春雷,喝道:“向三,你是什么人?”
向三‘哈哈’大笑,道:“我含辛茹苦,为父母报仇,老贼居然逃过了我这一匕首,我不幸失手,还有什么话好说?”
他一面讲。一面左掌一翻,‘呼’地一掌,又同毛人雄的头顶,拍了下去。
但毛人雄在这时,手背一振,一股大力过处,已将向三整个人,震得向上,飞了起来,变成了落在他的前面,洪天心一挥手,‘飕’地一声,长鞭已向向三,没头没脑地砸了下来!
但是洪天心的长鞭,还未曾砸中向三,毛人雄一伸手,‘嗤’一声。一股指风,便已将洪天心的长鞭,挡得向后扬了开去。
同时他沉声道:“各位勿忙,待我来问他!”
向三在毛人雄身前,兀然而立,双眼之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世上还有什么比面对着仇人,但是却又万万不是仇人的敌手吏使人眶眦欲裂,悲愤莫名的事呢?
毛人雄也望着向三,缓缓地说道:“五年前,在客店之中,那个蒙面少年,也是你罢!”
向三大声道:“是我。将来你若是被厉鬼索魂,那厉鬼也是我!”
毛人雄却并不发怒,道:“你说为父母报仇,敢问今尊令堂是谁?”
向三的身子,刷地发起抖来,毛人雄竟向他问这样的问题!
‘我父亲是死在你金刀之下的粉蝶儿向花,我母亲是金蜂仙子白冰娘,他是死在你的铁沙掌之下的,我那年才十二岁,母亲将我塞在床下,老贼你当然没有看到我!’
向三在大声数着毛人雄的罪行,他已然不能报仇了,但是令得毛人雄声誉扫地,也是好的。
他的话才一出口,忽然之间,议事厅中,四面八方,尽皆叫起了怒吼声,还夹着‘锵’然的兵刃出鞘之声,向三的心中十分快慰,因为毛人雄终于激起众怒了!
他抬起头来,可是当他抬起头来之后,他完全呆住了!因为所有的愤怒的眼光,完全是向他投来的!
几乎所有的人,全都这样望着他,而他更在其中几个人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是充满了愤怒,仇恨的捡,和布满了红丝,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
向三全然无法知道那是为了什么,因为他是在数着毛人雄的罪状,何以那么多愤怒的眼光,反而是向他射来?他张大了口,不知是不是应该再说下去。
就在这时候,只见几个面上的情,最是悲愤的人,‘飕’、‘飕’地向前,扑了过来,他们并且还是早已掣了兵刃在手的。
但是,当他们一到近前之际,毛人雄却陡然站了起来,双臂一张,他长袍的衣袖十分大,双臂张开,衣袖下垂,便像是一幅墙一样,将那几个人挡住,沉声道:“各位别动手!”
在毛人雄的身后,有人尖叫道:“毛大侠,这别阻拦我,向花这贼子趁我押镖外出之际,强劫我全胜镖局,竟将镖局之中,九十二口,不论老幼,一齐用火烧死,毛大侠,如今我知道向贼有后,此仇怎能不报?”
那人叫毕,又有人声嘶力竭地道:“毛老英雄,今日不将这小贼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向花淫贼,和贼贱人白冰娘,欠了我七条人命,可怜我那七岁幼女,便是被他们分肢而死的!”
又有人撕心裂肺,号陶大哭,道:“杀这小贼,向花这贼子,居然有儿子,那实是苍天无眼,可怜我的三个孩子,我的三个孩子……”
那在叫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在她叫到了‘我那三个儿子’之际,想来是因为大受刺激,是以叫不下去,反倒怪笑了起来,实是比任何哭声,来得凄厉,来得难听!
而刹那之间,咒骂声讨之声,此起彼伏,开始的时候,还是一个讲完。一个再说,到后来,百十人的声音,淮在一起,变成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向三真正地呆住了!
这是他绝未曾想到过的事情!
他和他父母相聚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在他的印象之中,父母乃是他最亲的亲人,是以在他目睹父母惨死之际,才会印象深刻,悲痛莫名的。
那时,他年纪还小,当然不知父母在江湖上的行为如何,在父母双亡之后,他流落在江湖上,根本只是操些贱役,在暗中苦练武功,也不与武林中人接触往还,他自己更不会将父母的名字向别人提起,刚才,在毛人雄的面前,他还是十年来,第一次向人提起父母的姓名!
却不料他才一说出父母的姓名来,事情便起了如此急剧的变化!
这时,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摇摇欲坠,议事厅中,众人的怒吼声,就像是惊涛怒浪,而他则像是全然没有依靠的一叶扁舟!
在众人的怒吼声到了最高峰,而且所有的人,几乎部已离座而起之际,毛人雄陡地发出了一声大喝,道:“各位,且听我说!”
铁掌金刀毛人雄,不但武功绝顶,而且真有服人之力,他一声大喝之后,尽管众人仍然极其愤怒,但是却立即静了下来。
毛人雄苦笑了一下,道:“各位,向花,白冰娘夫妇,堪称无恶不作,十年前,我眼看他们在长江岸边,放火烧一条官船,掠劫财物,杀人无数,挺身而出,他们两人一见是我,立时逃走,我紧紧地跟了下来,一直跟到他们的老巢,才将他们杀死,为武林之中,除了一个大害!”
一个人叫道:“毛老英雄,当年你杀了这两个贼子,当真是普天之下,额手称反,但是你何以斩草不除根,留下了这个小贼?”
毛人雄缓缓地转过头,向向三望来。
那时,向三面上的情,迷惘之极!
十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站在正义的这一边的,所以他什么苦都能吃,什么侮辱都可以受,什么样的煎熬等待他都不怕,只要能够等到有机会诛杀毛人雄老贼这一天的到来。
如今,这一天到了,可是,事情却完全和他十年来所想的不同,他的父母,原来竟是这样凶残,狠毒,无耻的武林败类!
毛人雄望了向三片刻,才道:“当我诛杀向花夫妇之际,我当然知道他们是有一个孩子的,但是我发觉,他们的孩子全然不知父母是何等样人,孩子何辜,我又何忍下手杀一个稚子?各位,我们不像向花夫妇所为,就是他们滥杀无辜,生性残忍,难道我们也要学他们的样子,去杀一个孩子么?”
众人都不出声。
毛人雄长叹了一声,道:“所以,我未曾下手。我只当这孩子一定很快就可以知道他父母是怎样一个人的,那样他如有羞耻正义之心,自然会鄙弃他的父母的。若是他再作恶,总会有报应的,却想不到这孩子竟一直不知他父母的为人!”
有几个人叫道:“毛大侠,你怎知他不知?”
毛人雄扬了扬手,示意那几个人不要出声,然后道:“小老弟,你父母生前,所做的恶事之多,刚才你所听到的,只怕还不过十之三,我想,你是到今天方知道的,你父母是我杀的,若是你在知道了你父母约为人之后,仍要杀我替你父母报仇,毛某人绝不还手!”
毛人雄说到这里,手掌一翻,那柄‘寒风匕’,正平平整整,托在他的手上。
他道:“这是你的匕首,如果你要替父母报仇,尽管拿它向我刺来好了,我绝不还手也不闪避!”
毛人雄这句话一出口,议事瞌中所有的人,全都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因为毛人雄乃是顶天立地的好汉,话既出口,就绝无反悔之理,那么,若是向三下手,他岂不是必死无疑?偌大的议事厅中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而向三的身子,也猛地一良,他有一个反应就是:可以报仇了,可以报仇了,有了报仇的机会了!报仇,是他心中最强烈的愿望,而在那愿望几乎已成为不可能之后,忽然又有了希望,那就变得更强烈了!
他一震之后,一伸手,已将那柄寒风匕抓在手中。
当他将寒风匕一抓在手中之际,人人都吸了一口气,洪庄主疾声道:“毛大哥,这——”毛人雄道:“你们不必多言,我话已说出口,总不成反悔?谁要多说,便是想坏我数十年来的声誉了!”
毛人雄说出了这样的话来,谁还敢出声?
向三紧紧地握住了那柄匕首,双眼瞪着毛人雄,毛人雄的情,却是十分安详,向三更在他的安详情之中,看到了一股凛然的正气!
一个人身上的正气,本来是最难以捉摸的,但只要一个人心地是正直的,自己知道所做的事,是无愧于心的,自然便会有一股正义,溢于眉宇。
向三握住匕首的手,在开始的时候,是坚定的,迫不及待的,但是,这时,已发起抖来,他的心中在叫:我不能杀他,他是正直仁义的大侠,我父母……当他想起他的父母之际,他心头一阵剧痛!
终于,他的手一松,‘呛啷!’一声响,寒风匕跌到了地上!
毛人雄长叹了一声,道:“十年来,我一直在想,当年我不杀这孩子,是不是对呢?是不是会因此又使得很多人遇害呢?到现在我已有了答案,我知道当年我的行动是对的。冤有头,债有主,孩子何辜?各位,看在我毛某人的脸上,千万别难为这位少兄弟!”
向三望着毛人雄,那是他在半个时辰之前,还恨不得将他的肉,一块一块切下来的人,但是现在,他口唇颤动想要说几句话,却又不知怎样开始才好!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哗’地一声鞭响,洪天心大声道:“毛老伯的话,我们自当遵从,但是这里,居然瞒了身份,在金鹫庄上,隐藏了近五年之久,若是让他就此离去,金鹫庄的脸往哪儿搁?他若是乖乖地肯吃我三十鞭,便由得他走!”
向三缓缓地转过头来,洪天心手投长鞭,正一脸骄悍地站在他的面前。
向三沉声道:“少庄主,几天之前,你曾经无缘无故地鞭我一顿,几乎鞭得我骨肉支离,如今又要来了么?”
洪天心怪笑道:“你这种下贱人,多鞭几顿,又有何妨?”
向三面色苍白,情愤怒,厉声道:“人谁不是父母所生,有什么贵贱之分?少庄主若自以为武功高,便是贵人,那我的武功,未必在你之下!”
洪天心一听,哈哈笑了起来,身形斜展,向大门口掠去,在他掠出之际,长鞭一抖,一丈长的鞭子,抖得笔也似直,直指向三的胸口,道:“来,来,那说出来让少爷见识见识!”
洪天心一面说,一面已出了议事厅,向三双足一蹬,也‘呼’地一声,掠了出来。
洪天心一看见向三居然跟了出来,心中更是有气,一声长啸,道:“替我趴下!”
他在那根长鞭之上的造谙,的确十分高超,一言甫出,长鞭一沉,鞭梢‘刷’地绕了一个圈儿,便向向三的右足足踝缠来。
这一缠要是缠中了,他再发力一拉,向三自然非趴在地上不可!
但这时向三已无所忌惮,鞭子才到,他身形托地向上拔起了丈许。
他向上拔起丈许,快疾无比,这还不,而他才一拔起,身形立时下坠,一起一落,快逾闪电,竟将鞭梢,踏在他脚底下!
洪天心觉出手中一紧,长鞭已被人踏住,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急忙运转真气,手背猛地一振,想将长鞭抖了起来!
却不料这一切,早在向三的算中,他长鞭一抖,向三就着那一抖之力,真气一提,整个人向上,直拔了起来,在半空之中,一个盘旋,寒风匕晶光闪闪,自上而下,疾刺了下来。洪天心只看到一条人影,自半空之中,疾压了下来,急忙着她便滚,一面滚,一面仍‘呼呼’地挥出了两鞭。可是向三身形下落之势十分快,洪天心两鞭落空,向三人已落地,一脚向洪天心的肩头踢到。
那一脚,乃是他家传武功中,十分厉害的招数,踢出之前,脚先向外一扬,乍一看来,倒像是他人站立不稳一样,洪天心就是上了当,正在心喜,还想趁机一鞭挥出,却不料电光石火间,‘拍’地一声,一脚已正踢中他的肩头之上!
那一脚的力道,着实不轻,踢得他连打出了几个滚,而向三‘哈哈’一笑,道:“少庄主,多多得罪!”转过身,就待向外走去!
向三的意思是,两人的武功已分出高下,那何必还打下去?
可是洪天心一向是逞强好胜惯了的人,这时在那么多人之前,吃了这样一个大亏,如何忍得下气去?滚出了六七尺之后,一跃而起,衣袖一扬,三根金光闪闪,长约半寸的金针,洪向三的背后,电射而出!
洪庄主疾声喝阻,方畹华惊呼道:“师哥!”
以及所有的人都发出了惊呼声。
也就在那种种的声音中,向三身形陡转,自他的手上,舞起了一片精光,只听得‘铮铮铮’三下响,三枚金针,断成了六截!
而向三的身法,当真快疾无比,一面削断了三枚金针,一面已向前旋风也似,卷了过来,洪天心扬鞭待迎,哪里还来得及?
刹那之间,他只觉得眼前精光乱闪,对方的匕首,已然攻到了他的脸前了!洪天心自知万无幸理,这一刀之灾,是再也逃不过去的了!
但也就在此际,只听得方畹华一声娇叱,道:“向三!”
她‘向三’两字,才一出口,洪天心只觉得一阵风,在身前掠过,眼前的精芒,已然不见,定睛看去,向三已在他身前七尺开外,并且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正在缓缓地向外走去。
向三在一转身,向庄外走去之际,便完全忘了洪天心,他的耳际,似乎还萦回着方畹华的那一声娇叱,他实在想回头再望上方畹华一眼。
但是,他非但没有回头,相反地,他向前跨出的步子,却更快了。他不转过头去看方畹华当然是对的,因为即使他回头去也是看不到方畹华的脸面的,因为方畹华正背对着他,站在洪天心的面前在替他拭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