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只不过熟悉中还带着关切。
她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愣愣地说道:“你......没死?”
禹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我应该死了么?”说着坐了下来。
“你的衣服?”田萤儿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这一身明显大了好几号的衣服,淡淡道:“这是田霸叔的衣服。”
“你怎么会穿着他的衣服?”田萤儿很迷惑,“他人呢?”
“他死了。”禹的声音异常平静,彷佛说出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死了?”田萤儿大吃一惊,随即却感到一阵喜悦,“怎么死的?”
“脖子断了。”
“脖子怎么会断的?”田萤儿很好。
“被我打断的。”
“你打断的?”田萤儿皱起眉头,她打量了禹一眼,一个六尺高的田霸会被他打断脖子么?
换做部族里任何一个人,别说压断田霸的脖子,就是碰到他的脖子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禹天生身体瘦弱,还受了重伤。
不过她觉得禹也没有必要骗自己,于是想当然地说道:“你是跳到他的肩膀上了么?”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说的过去,禹从高处跳上田霸肩膀,利用冲力将田霸压倒,虽然她觉得田霸似乎没那么脆弱,但这几乎是唯一的可能性了。
“不是。”禹的回答否定了田萤儿的推测,紧接着他说道:“我只是拍了他一掌,他的脖子就断了。”
“一掌就拍断了他的脖子?”田萤儿瞪大了眼睛。她脸上的惊讶渐渐转为了担心,她看着禹,轻声问道:“你不要紧吧?”
“还好,就是太累了。”禹微眯着眼睛,喃喃道,“从来没像这样累过......”
“那你现在......”田萤儿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还是能看到幻觉么?”
“幻觉?”禹愈渐虚弱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田萤儿有些心痛,她听父亲说过,人的脑子在经历过一些极大的压力后会产生错乱,通俗地来说,就是发疯,她觉得禹的经历和他刚才的言语都很符合那种特征。
“你认得我是谁么?”田萤儿柔声问道。
“当然认得......”禹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我是谁?”田萤儿有些紧张。
“你是田萤儿......”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儿字,声音几不可闻。看起来他似乎就这样睡着了。
田萤儿稍觉心安,她猜想田霸大概是出了什么意外,很可能是不小心坠入了深洞,而禹死里逃生之后看到田霸的尸体因而产生了精错乱。她看了禹一眼,自从在这山洞重逢,她便感受到禹的精不是很好,后来田霸出现,他的精就更是有些糊涂了,直到现在都已经开始理直气壮地说起胡话来了,她觉得禹很可怜。
她想起禹的生平,从小就被父母抛弃,后来幸运地被田鲧一家收养,结果又因为田正的出生而受尽冷落,除了她之外,他在部落里没有一个朋友,但他却从不埋怨别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她才会对他另眼相待------因为那次意外,他的手断了,很可能成为残废,成为家族的拖累,于是他的养父母决定把他吃掉,他虽然逃走了,但比起死亡,亲人的背叛才是最令人痛苦的。
任何人经历了这样的打击,性情都会大变,田萤儿觉得这没什么,可是她没想得那么极端,没想到禹可能直接变成疯子。
她本来觉得自己的遭遇已经十分不幸,但比起禹,她实在是要幸运百倍。
她默默地流着眼泪,就这样呆呆地看着火光照耀下的禹的脸。
山洞之外,寒风仍在呼啸。
风雪就这样又持续了三天,天空终于放晴,山谷变得金光灿灿,有了一丝暖意。然而田萤儿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禹从三天前一直睡到现在还没有醒。
开始她以为禹仅仅是太累了,可是后来却发现他的脉象越来越弱,这时她才着了慌,她试了所有能试的方法都无法将他唤醒,天空放晴后,他的脉象已经几乎触摸不到了。
她抱着禹,嘤嘤地哭了起来。
突然,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的小腿。
她低下头,只见脚边蹲着一只胖嘟嘟的雪兔。
“是你?”她有点惊诧,这只雪兔看起来很像当初被他们救了的那一只。
雪兔的腮帮子圆滚滚的,好像含着什么东西,忽然,它张开小嘴巴,吐出一枚黑色的果子。
“咦?”田萤儿感到很惊。
那雪兔朝山洞深处咕咕地叫了几声,过了一会,一大群雪兔小心翼翼地跑了出来,每只雪兔吐出一枚黑色果子后便急急忙忙地转头消失不见,很快田萤儿的脚旁便只剩下一大堆果子,雪兔都不见了。
田萤儿愣了好一会,才拾起一枚果子,用衣袖擦拭一番,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只觉一股幽香扑鼻而来,她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吃过东西了,忍不住食指大动,便试着咬了一口,入口却觉果肉坚硬、酸涩无比,差点就吐了出来,嚼了半天才总算嚼碎咽下去,腹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