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昔日枕边人阴狠的面色,康令仪惊骇惧惶,再不敢心怀侥幸,失魂落魄地脱了力,毫不挣扎地被下人带走。
张定迁则立在一片狼藉之间,环视空荡的厅堂,只觉心旷怡。
指尖碰到腰间针脚杂乱的锦囊,忽然想到了什么,色蓦地柔软起来。
李裕夺了康斛庸的大权,提拔了几个新人,垂帘听政处理政务愈加自如,未等轻快几日,却传来南阳王肖宣润抵京的消息。
老不死的方绍丹竟然勾结了翰林院余孽陆林芝,大张旗鼓地迎接肖宣润和肖文松!
李裕在梧桐宫,半宿没合眼。
阿大、阿六等人赤裸上身,鞭痕纵横,鲜血淋漓,匍匐在她脚下,一声不吭。
染血的刺鞭倏地扔在缕绣盘金的地毯之上,休绩赶忙将丝帕呈到她跟前。
李裕擦拭着一双葱白玉手:“瞧你们办的事,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次有所防备,竟还是让他全须全尾地到了京城……”
“好一群废物,真是会给孤找麻烦!”说着怒火中烧,一脚将身前的阿大踹下台阶。
阿大不敢有任何防护之举,滚地头破血流,凄惨至极。
“殿下息怒,您还有陛下,万万别气坏了身子。”此时只有休绩敢上前去触李裕的霉头,他柔着声音,语气一如安抚圈禁宫中的废公主那样。
李裕吐出一口浊气,吞了口降火的紫苏饮,不耐地摆摆手。
几个侍卫才战战兢兢地将伤重的阿大扛起,悄然退下。
婢女则眼观鼻鼻观口地鱼贯而入,利落换了新的地毯。
休绩为李裕揉着额角,缓声提醒:“陆大人还在殿外等着呢。”
李裕喉间发出短促的应声,等陆孝植进来行礼,她仍是闭着眼,劳心至极的模样。
“肖宣润入京之事,你怎么看?”
陆孝植早在殿外等候之时便打好了腹稿,当下将心中谋论化作三言两语,精简道出。
“臣以为,南阳王此行名为应召奔丧,实则仍是质子之身,进可治其逾期之罪,为彰敬悌,看守皇陵;退可勒其返昆,尽其为质之责。期间时日良多,人事无常,亡故亦不足。”
李裕沉沉道:“孤本想把这事拦在京城之外,此番变化,难免夜长梦多。”
她掀开眼帘:“张定迁忙着陇西赵立志,孝植,此事便交给你了。”
陆孝植作揖:“臣定尽力而为,不辱使命。”
她早已从水务监调到中枢,朝中李裕的亲信都可为用,又拿捏着航道补给,连王室琛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李裕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忽然眯眼轻笑:“几日不见,孝植倒是丰腴了不少。”
陆孝植只好如实作答:“不敢欺瞒殿下,臣已怀有身孕。”
偌大的宫殿一片沉寂,李裕不语,陆孝植也不急,一个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微垂着头,像两樽新立的雕塑,棱角分明地矗立着。
秋风鼓吹素色纱帐,李裕摩挲了下指尖,忽地轻笑:“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