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所托不会太难。”我坦承,“我的能力也许并不如你想的那样高。”
“你认识AndyYeung大律师很久了?”她挺直了脊背。
“不算很久,自我来港之后才与他结识。他是我姑父朋友之子。”
“哦。”眼里有些失落。
然而,很快又重燃信心:“可是,你们看起来仿佛熟识已久。”
“你是指一见如故?他待人,一向不端架子。”我又补一句,“也可能年龄相近,所以较易沟通。”
“我想请你——代我约他见面。”她亮出来意。
“你若是有事找他,我可以给你他的联系方式。”
“不。”她坚持,“劳烦你帮这个忙。”眼睛望住我,一动不动。
“约在什么时候?”
“这个周六。如果不行,那么就由他定。”她打开随身拎包,取出记事本,伏案匆匆书写一串数字,撕下活页,“这是我的电话,到时联络我。”仔细地叠好,交给我。慎重如同临危托孤。
“若他问起,你只需说有事相扰,不必提我。”她追加要点。
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被她安排着,已准备粉墨登场,却不知道,自己将要演出的,是哪一场戏?
“虽然我无心知晓你约他的目的,但,我不想自己的穿针引线将他引入不利处境,毕竟,他是我的朋友。”
“我明白。你不必顾虑,我找他,完全是为了一些旧事。”
思忖片刻,又道:“我不敢肯定他是否愿意赴我的约。所以才请你——”转动着杯沿,明显地有些不安。
这样央求他人的帮助,在她的生活中,恐怕还是异数吧。她到底是有身份的人呀。
“我替你约他。”我答复她。
隔天,我打电话给杨逸文。他似乎心情很好,一听我约邀,即刻就应承了。
“我也正想外出散心。最近着实太累。”
“还在忙那宗官司?”
先一怔,很快又领悟过来,“哦,你是说刘明磊的官司吧?刚结案。”
这一次,毋需我旁敲侧击,他自己便毫不吝啬地和盘托出。
“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他主使了股票转卖行为,但他毕竟脱不了干系,所以法庭的判决是一定数额的罚金以及数百小时的社会服务。”
“没有直接证据?”怎么可能?我质疑。
“法庭认为没有直接证据。”他没有摆出自己的观念,而是非常强调“法庭认为”。法庭都已定论,你的怀疑,否定,不忿,又有何用?
在法庭上,他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人。下了法庭,又怎么会自拆台脚?
“那么其他人呢?”
“其他人?各有量刑。所幸此案只是民事诉讼,而非刑事诉讼。所以,你们公司涉案的那些高层管理人员大概最担心的莫过于丢职吧。”
“不好也不坏。丢职总好过坐监。”
“丢职若永不翻身,恐怕比坐监还遭。”杨逸文叹。
真的。民以食为天,揾不到食,自由也枉然。
“有没想过给自己放一个长假?过年有什么安排?”
“我?”他笑,仿佛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多余,“现在这种经济情势,连老板都不敢放自己的假,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哪敢轻言休息?不然就是把饭碗拱手让人了。”
反问我:
“你呢?过年回不回苏州?”
“有这个打算。”
“有机会能和家人团聚,不该错过。”他真心地说。
“迎叶近来好吗?”
“已经对生活中运动的声像有感知。只是尚无回应。”
“DV功劳不小啊。”
“一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征询一下你的意见。送什么礼物给年轻的女孩子合适?”
“每个人喜好不同吧。”
“比如你呢?”
“我?一张空白支票吧。”我开玩笑,“数字任我填。”
“这礼物也是我梦寐以求的。”他大笑。
“其实,送什么礼物并不重要,真情实意才是关键。”
“有道理。但还是伤脑筋,送什么合对方心意。”
“那个人让你这样煞费苦心,必定不是露水之交——”
“是送给周美妍。感谢她这么长时间照顾迎叶。”原来答案这样简单。
“你认识她那么久,应该比我更清楚她心头所好。”
“说真的——”他无奈道,“她从来也不说。即便我问,她的回答始终是‘随你的意,无论什么,我都会喜欢’。”
我是真的相信,周美妍是那种不管是收到贺卡还是收到支票都能拥有同等快乐的人。
“那么,改日我帮你探探她的心声?”
“有劳了。”
约定了杨逸文,我转身通知Diana。
“谢谢你的帮忙,一珊。希望没有让你太为难。”
“他并不知道是你要见他。”
“嗯。到时我会对他讲明。”
Diana约见杨逸文,为的是“旧事”重提。有时候,重提旧事,只是因为结束而纪念,但有时候,重提旧事,却是承上启下,为另起一段重新开始做准备。
那么他和她,是哪一种?开始还是结束?
结束未必是坏事,开始也未必是好事。全在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