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一位医生推门而出。更多小说 ltxs520.com
他摘掉口罩,问:
“请问哪位是病人的家属?”
Lee和他母亲同时迎上去。
“我是她的长兄。”
“我是她母亲。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沉默一下,道: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了力。病人送来时,已经晚了,颅内大出血,右肋粉碎性骨折,左肋刺穿心肺……”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所有的希望,都化为乌有。奇迹没有发生。或许,这世上本就没有奇迹可言。
啜泣声轻轻响起。是Diana。她和Karen,亦是情同手足。
“医生,我……想见见……她……”Lee的母亲脚步不由自主地,痴痴地,迈向那扇门。
阴阳相隔,也只是一扇门的距离。
Karen平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安静得出奇。表情很安详,看不出一丝苦痛。也许,下一秒,她便苏醒了。又也许,她在等。怀着一颗调皮的捉弄人的心,等待着第一个前来将她吻醒的王子。若没有遇见杨逸文,她的一生,大概就是一个童话吧。有的是无尽的美好、单纯、干净的岁月。
“Karen——”她母亲俯下身去,轻轻地抚摸着她光洁细致的脸颊。瓷器一样的人儿。也有着瓷器一样的冰冷。
老泪纵横。
Lee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地站着。他的内心有火,巨大的怒火,噬咬着他的心房。是他的妹妹,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一任她死去。
每一个人,都在受着煎熬。
忽然,有人惊呼:
“伯母!”
“淑音!”
直起身体时,Lee的母亲微微摇晃一下,闭目撑不住,晕倒在地……
天边微露曙光。一夜的雨,终于在黎明时分停止。整座城市睡眼惺忪,香港只有这一刻是温柔娴静的。过不了多久,它就又会恢复生龙活虎的本色。从窗外望出去,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外表更加鲜亮,像被洗刷了一遍,清清新新地,迎接崭新的一天的到来!
听闻一声轻微的叹息。
病床上的人终于幽幽醒转。
Lee的母亲睁开眼,看见的是五双焦虑的眼睛,正正地对着自己。她的头很晕,也有些眼花。恍惚迷茫间,不知身在何处。
努力地定睛看时,才知道眼前的那么多张脸,不是她的错觉。
她一个一个朝我们脸上望过来:
Lee、Diana、杨德笙、杨逸文、还有我。
“……德笙……”她虚弱地开了口,“……我……有话……要……说……”
同时挣扎着想要坐起。
“淑音,我在,我在。”杨德笙忙到她床头,弯腰凑近她。
“Lee……你也……过来。”
两个人,一个在床左,一个在床右。屏息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咦?沉默。
Lee的母亲闭眼锁眉。
大约还在彷徨之中。还没有准备好。脑中很乱。无数的句子在那里冒涌着。好似一大网的银鱼,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挤压着,蹦跳着,撞击着……
说还是不说?内心很矛盾。激烈地战斗着。
还是说了,艰难地,哀伤地:
“德笙,Lee……他是……你的……儿子……”说完,别过脸去,任泪水簌簌地流淌。
平地一声雷!
什么?
什么!
杨德笙望向Lee。
Lee也望着杨德笙。
这——是——真——的——吗?
是否听错了?
“你……说什么?”杨德笙定了定神,问。
不不不,这太快了,也太直接了。他毫无心理准备。慢一点,再慢一点。
她,说,什,么?
“他是——你的——儿子。”Lee的母亲表情苦痛。
从昨夜到今晨,一个又一个的意外,如流弹般,震耳欲聋地炸响在每个人的头顶。
脑中一片“嗡嗡”声,明白,又不明白。只知道,一切都变了!
很难接受。
最难的是当事人。
真的是“一夜之间”,一个,无端地有了子嗣,而另一个,却多了一个父亲。
父子俩面面相看。不知所终。
“德笙,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吗?”静默中,Lee的母亲再次开口。
他自然不会忘记。
那一幕,这么多年来,一直留存在他的脑中——
“好,今日我就是你的新娘!”她说得决然。
那一天,他们仿佛将人生的一切都经历了:爱与痛,缠绵与别离,割弃与不舍……,只除了死。
其实,也经历了死——心死。
得知她要嫁作他人妇,他曾以为,什么都完了。
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后续。
当发觉自己暗中结下珠胎时,她已被人七手八脚地穿上了婚纱,送入了教堂。其父母只庆幸时日不长,可以蒙混过关。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注册署,等牧师一宣布,哈,就完事大吉了!
“——他知道吗?”杨德笙问。“他”当然是指Lee的另一个父亲。
“我想,他也许知道。但,他从未提出怀疑。而且,待Lee一如亲生。”Lee的母亲回答,“同Karen一样。”想到Karen,泪流千行。
这或许也是这么多年来这段能够婚姻坚持到今天的理由吧。
“逸文,倘使我知道你是德笙的养子,我也不会……”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Karen已经死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的竭力反对间接地促成了她的死。
她歇一歇,定一定心,继续道:“Diana说你对Karen很用心计。你又从来不肯谈论自己的事,所以——”
听了这话,杨逸文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火苗腾地蹿上来。
他愤怒地指着Diana,道:
“若不是她父亲,Karen也不会死#糊父亲蔡永健就是杀害Karen的凶手!”
这赤裸裸的揭露,叫所有人都震慑。如同一只手,“哗”地一声,扯下温情脉脉的面纱。大家被推到真相的面前。
“Diana的父亲?”Lee的母亲不甚明白。Karen的死怎么又牵扯上了Diana的父亲?她很糊涂。不是车祸么?
杨逸文于是将当年始末一点一滴地讲述。
Diana脸色越来越苍白。虽然说的是她的父亲,倒像是她自己亲自站到了被告席上。更确切地说,是面临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审判。
当她听见杨逸文指控蔡永健买凶杀人时,她奋力反驳道:
“不,不,一定不是他,你们冤枉了他!”
“不是他,也是与他一伙的!”杨逸文恨之入骨。事实摆在眼前,她还为她的父亲狡辩和抵赖。
Diana羞愤难当,只觉颜面尽失,再无立锥之地。一转身,跑出门去。
“我后来才知道,预谋收购我父亲公司的,还有——李光祖!也就是你的丈夫,Karen的父亲!”杨逸文怨恨。
Lee的母亲望向杨德笙:
“德笙,这是真的吗?”
杨德笙沉重地点了点头。
“真的……我……都不知道……”Lee的母亲怔怔地。
她没有想到,杨逸文还有这样一个深仇大恨。
“对不起……”Lee的母亲声音低回,“我先生做生意,我也很少过问。但也有耳闻,这些年他作为一名商人,为了牟利,的确做了很多不怎么光彩的事。Lee当年没有进他的公司做事,也是因为对他的很多做法不满意。但,那已经是过去了。他现在也已经把事业全盘地交给了Lee。而且,逸文,他——”
一阵手机铃声突如其来地响起,打断了Lee母亲的话。
大家四下里看,才知是从杨逸文的衣袋里发出的。“嘟嘟嘟”地催得很紧。像十万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