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闪身避开,步伐轻快地上楼将琴送给楼灵溯。岳晓梦见人上来了,倒也真不在意什么谱子,只想着要如何把这事圆过去。楼灵溯却当真用菊花水净了手,伸手在琴弦上挑了一个音。
“咦,你还真弹琴?”岳晓梦压低了声音问。
楼灵溯白她一眼:“不然呢?”话音还未落,琴音已从指尖下响起,噔一声,似是金石相击,随着楼灵溯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擦,琴音居然如飞鸟拍打翅膀一般发出了羽毛相擦的声音。
宋玉屏息而听,只觉楼灵溯弹的是两只鸟在林中飞舞追逐嬉戏,琴音渐转如泣如诉,听来似是为爱而诉衷肠。不仅是楼灵溯屏风内,便是整个醉月楼的人,无不伸长了耳朵侧耳听着此时的曲子。
楼灵溯弹罢最后一个音,以手按住了琴弦,琴声戛然而止,宋玉只觉得心中满是遗憾:“楼二娘子,这曲听来似乎是未完成?”
楼灵溯这是被赶鸭子上架,不得已又偷了曲临时将凤求凰改了音弹了出来:“这是我自己谱着玩儿的,可我不会写谱子,一直也就自娱自乐。宋公子对琴艺颇有研究,若是不麻烦,不如就帮我补了谱子罢。”
“好。”宋玉很是喜欢这首曲子,当即答应了下来,“这曲子可有名字?”
楼灵溯实在懒得折腾,只想敷衍过去:“就叫《凤求凰》。”
“好名字。”岳晓梦拍手,“楼二啊楼二,你可真是个妙人!”
宋玉问小二要来了笔纸,清了茶桌开始记谱,楼灵溯没了吃东西的胃口,捧着杯茶歪在凭栏上,眼睛刀子一般直刺岳晓梦。
岳晓梦自知理亏,百般讨好:“过两天江南的水八仙就要到了,到时候姐姐我请客,让妹妹尝个鲜。”
楼灵溯气哼哼:“我楼家又不是吃不起,我要是想吃,我大姐就是天上的龙肉都能给我找来。”
楼嗣欢今天被她蠢得气还没缓过来,连忙撇清:“滚蛋!”
楼灵溯充耳不闻:“你看我姐答应了,才不用上你的当,还不知要给我惹什么麻烦!”
三人打打闹闹,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隔间外,这身影停了会,逮到三人打闹的间隙才出声:“三妹,该回去了。”
“二哥!”岳晓梦认出来人,看了窗外这才发现天色不早了,不多时便要宵禁,“你且等等,我就来了。”她三两步凑到宋玉跟前,“写完了啊,那你就同我一起下去,省得猪……黄月娥再痴缠你。”
宋玉知她好意,立刻收拾了东西:“今日多谢楼二娘子的曲子了,待我整理完将结尾补齐再将曲谱奉上。”
楼灵溯根本不在乎,反正是弹来玩的:“好。”
“我先带着宋玉下去,你俩晚一步再走,这样黄月娥也不至于只记恨你们。”她将事情交待完,带着人就风风火火地下了楼,不一会楼梯上又咚咚咚地返回,“说好了啊,过两日一起吃水八仙,我到时候会给你们送请帖。”也不等楼家两姐妹说话,人又不见了。
楼灵溯靠在凭栏上,没一会岳家兄妹就带着宋玉出了酒楼。岳晓梦冲着楼上挥了挥手,一步跨上了马车,倒是一直跟着她的岳家二公子临上车也没抬头看一眼。
楼灵溯盯着高大的背影,又想起那个线条漂亮的下巴。一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才后知后觉地问:“岳晓梦二哥还住娘家?”
楼嗣欢叹了口气:“他又没嫁人,不住娘家住哪?”
还没嫁人?楼灵溯挑了挑眉,狐疑看姐姐。楼嗣欢长长叹了一声:“他也是个可怜人。”
岳二哥八岁时便定了亲,没成想定亲后不到半年,未婚妻就得了急病,人没撑几个月就走了。待他弱冠,岳家又为他找了门亲事,嫁与一商贾之家做侧夫,可没想到亲事才议定,商贾家的娘子便掉到河里淹死了。
“他这克妻的名声就再也压不住了。别说是商贾之家的侧夫,就是平头百姓家也不敢娶他。这是岳家人的一块心病,你可千万别在岳晓梦跟前提。”楼嗣欢看她事不关己的样子,忍不住提点,“墨辞是你的小厮,你要不收了他,他也不过是去庙里一条路。到时候还得再找个人来,事情何须做得如此麻烦?你自己好好想想。”
楼灵溯一时觉得自己有点消化不良,她活了两世,七岁就找了由头不让他服侍自己起居了,从来也不要他值夜,反正内宅只有他俩,也没人会拿墨辞伺候不周来说道,时间一长,只拿墨辞当弟弟看。谁知这弟弟居然是要收房的,真是要了老命。饱受刺激的楼灵溯期期艾艾地卷着被子躺在床上,不过是翻了两滚就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不知道住在外间的墨辞一脸落寞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