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这只是一场梦,一场幻觉。
她试探地用力去捏两颊,一阵疼痛,手下颊肉红肿。
“会疼。”
楚南瑾几步上前,微微俯身握住她的腕臂,“你这傻娘子,女子花容最为重要,你扯自己作甚?”
肌肤相触,小花触电般一颤,猛地缩回宝蓝锦被内。眼胡乱瞟着,太子离得这般近,近得她能闻见他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清幽香气,令她心大乱。
“怕我吗?”
他柔润的眸子清涧无尘,好似无措地朝后退了一步。
他温声解释:“我会带你离开这里,没人再能到伤害你了。”
见小花仍低着头,他苦笑道,“是我的错,未能一眼认出你,让你在曹家受了那样的委屈,中了不明之毒。”
“你本该是被娇宠呵护长大的公主,却受苦受难,险些被逼嫁人妇。今后,我会将你失去的东西加倍补偿回来,疼惜你、爱护你,不会再让你受这些委屈。”
他说的每个字小花都能听懂,可是连在一起,小花就被绕糊涂了,“太子殿下在说什么?”
她后知后觉,察觉出不对劲来,她从小在村里长大,不过一个胸无点墨的村姑,何德何能惊动指挥使和太子殿下?
楚南瑾轻声道:“你方醒,我还未来得及与你解释。”
越听下去,小花的眼睛睁得越大,完全不敢相信太子殿下说的话。
太子说,她是皇帝兴师动众寻找的永乐公主,本名姜念兰。
十几年前,兰妃在民间诞下永乐,婴儿尚未足月,当地兵匪引起动荡,粮草枯竭,而后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大逃荒。兰妃在逃难途中罹难,皇帝寻到她时,兰妃没了气息,却是紧抱着襁褓中的婴孩。
皇帝大恸,抱着兰妃的尸体离开,婴孩则被扔给了同行的几位御史和宦官照顾。
未曾想,襁褓中竟是个死婴。
彼时的皇帝因痛失兰妃而变得有些疯魔,膝下唯有这一位子嗣,若禀上公主薨逝的消息,他们一行人的脑袋不保,胆战心惊地回了宫,在旁人怂恿下,胆大包天地寻了个女婴冒充永乐。
皇帝沉湎于悲恸,自那以后智时好时坏,变得疯疯癫癫,竟也没发现被调包的公主,就如是平稳地过了十几年。
这十几年来,无论皇帝如何日思夜想着兰妃,兰妃都从未入过他的梦,他也曾大兴找过高僧入宫做法,都不偿夙愿,直到一晚,兰妃破天荒地入了他的梦境,却是斥责他有眼无珠,让她的女儿流落民间,过着非人的日子。
皇帝大怒,提了当事人审问,一行人不堪重刑,道出了当年的真相。
也就有了皇帝举国上下寻找真公主的举动。
“可是,你们怎么就认为我就是永乐?你们会不会认错了人……”
楚南瑾道:“指挥使有兰妃娘娘生前的画像,你与娘娘生得一般无二。”
小花不安地绞弄着手指,“可是殿下也说了,圣上寻到兰妃娘娘之时,那婴儿已经死了。我是有爹娘的,我家住在菩村,兴许我只是碰巧与兰妃娘娘长得像……”
“指挥使常在御前行走,眼光独到,为人沉稳,我相信他的判断。当年之事多有腌臢,指挥使已派人去了菩村,待你的家人来了,便能知晓些眉目。”
小花的不安并没有降下去,更没有飞上枝头的喜悦感,只觉得虚妄得很。
她做了十几年的小花,也逆来顺受地苦了十几年,而今却有人告诉她,她的身份是皇城里的公主。这就像她做了十几年的姑娘,却有人说她其实是位郎君,她无法去相信接受,只觉得荒唐。
可是说这话的人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是苍穹皓月,是她匍匐泥泞之时唯一愿意站在她这边的人,他是圣明贤德的储君,她宁愿去质疑指挥使被蒙蔽了双眼,也不愿意对太子殿下生出任何一丝不信任。
小花的眉毛揪成一块,很是苦恼纠结,内心深处却涌着一股莫名的期待。
如果她真是那位公主,那么她这些年来不受爹娘待见,只是因为她非他们所出。
而不是因为她做得不好,更不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儿。
她亦可以站在太子殿下身边。
小花心口微颤,因为自己大胆的想法。
可没过多久,这股子期待又被另一番浪潮压下。
“我这个样子,真的能做公主吗……”
她伸出双手,怔怔地凝望着。
哪个公主的手不是莹白如玉,葱嫩如花?她这般粗鄙不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公主的特质。
楚南瑾低眸看了眼,忽然转身离去。
太子是嫌弃她的手难看吗?
小花猛地回过,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从美梦中抽身而出,脸上烧得厉害。
张婶说她的手冻得难看,她不以为然,可在太子面前,被太子嫌弃,她心底涌起一股无地自容之感,酸涩涨得胸口撕开一条口子,恨不得将这双手永远藏起来。
太子殿下这般尊贵,见过的玉手定是数不胜数,恐怕从未见过她这样的。
小花将手收回被衾,垂下头,浓浓的自卑将她包裹。
她用力地搓着手,恨不得将那块皮搓下来,再重新长出嫩白肌肤,就不会遭人嫌恶了。
没过多久,楚南瑾又走了回来,“你怎么又在弄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