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她赶车劳累,也可能还有别的说不出口的原因,午后严梦舟让人带施绵在园子里转悠,自己与十三外出了一趟。
在京城几处稀罕地找了个遍,果真未再看见天山雪莲的影子,只能空手归来。
归途上他问:“你有没有觉得小九近来总是生气?”
十三道:“我只觉得她一如既往很欠打。”
严梦舟便知他依旧是那个狗嘴十三,数年下来没有半点长进,这些事与他是说不通的。
回来已见暮色,管事太监急匆匆来找严梦舟:“殿下,施姑娘找您。”
严梦舟与他向后院走着,问:“她午后都做了什么?”
“施姑娘午膳后睡了会儿,由侍女陪同着在湖心亭和桃园观景楼待了挺久,瞧着是喜欢这两处的,这会儿精不济,方回了屋。”
“可有生气不满?”
管事太监笑了,“姑娘心情好,对下人客客气气的,没看出不满。”
两人穿过长廊到了处月洞门,顺着嵌着碎石的小路绕过去,就是桃园了,管事太监停顿一下,指着那个方向,继续道:“非要说的话,就是多看了几眼桃林外的牌匾,说那字……难看……”
太监没敢说,施绵是特意问了那字是不是严梦舟亲笔写的,确定了才说字丑。
整座宅子里,严梦舟只在那一处留了笔迹,心中了然,施绵必定又是在针对他。
他的字当真难看的话,以前施绵怎么会要他陪着练字?
严梦舟停步,问:“她找我是要做什么?”
“姑娘没说。”
前面不远有座庭灯,烛光打在严梦舟脸上,他停在原处,意识到天色已晚。
寻常人家,已及笄的姑娘可不会在晚上见外男,就算施绵与他不在意,宅子里下人看见了也不好。
白日种种映入脑海,严梦舟不再往前,让管事太监单独去回施绵,就说他有事外出,今夜不会回来。
管事太监被他弄糊涂了,既不知施绵的身份,也不知她与严梦舟的关系,两眼摸黑去传了话,从施绵院落出来时,严梦舟仍站在外面。
他忙上前道:“施姑娘没说什么,就问殿下明日可会回来。老奴记得殿下说过明日要带施姑娘外出,就擅自做主答了是。”
“让人盯着她吃药,再安排两人守夜。有事就来寻我。”严梦舟命令道。
事情吩咐完,他回寝屋洗漱,出来后听人禀报施绵已用过药,也刚躺下。严梦舟从怀中掏出金色的玲珑球,心头阵阵沉重。
前几年有一次东林大夫外出看诊,地方不远,小叠池几人全都去了。次日不见菁娘的踪影,一问方知,是施绵到了陌生地方不敢闭眼,菁娘守了她一整夜,天亮后才睡下。
那之后严梦舟偶尔带施绵外出游玩,有时会在外过夜,都得等她睡着了才能出屋,还不能离远了,就住在她隔壁,让她安心,方便她随时找人。
今晚施绵必定也是睡不安稳的,他该去看看的。
他又很清楚这样不合适。
长大了有什么好?若施绵还是十岁左右的年纪,就没这么多顾虑了。
这一夜糊里糊涂过去,次日便是花朝节,京中每年最热闹的日子之一。
大清早,几人相聚用早膳,施绵仍做小公子装束,乍看无异样,反应却慢了许多,连十三都看出来了,问:“你昨晚上没睡吗?”
施绵低头舀粥,咽下一口后,慢吞吞道:“睡了。”
“睡了就好,听闻今日街上人多热闹,舞狮卖花的什么都有,你千万打起精,别被冲撞了。”十三提醒她。冲撞了事小,就怕吓着她了,吓坏了赔不起。
昨夜施绵是睡了的,身处陌生环境睡得浅,断断续续加一起,最多也就一个时辰。
有人哄,她才会把这事说出去。没人有耐性照顾她,她就自己藏着,等没了精,早早回来就好了。
现在应当是没有的……
施绵觑了严梦舟一眼,从侧边看见了她那颗玲珑球,此时正挂在严梦舟腰间。她心中说不出那是什么感受,古怪得很。
这事暂且放下,三人外出,都是小公子,就没必要带着下人了。
京城的繁华非一般可比,处处张灯结彩,贴着花纸,挂着五彩绳,街道两边摆满盛开的花株,大到整棵的海棠,小到早开的百结花,缤纷迷人眼。
到更宽的街面上,舞狮睁着铜铃眼在高台上跳跃抢花球,幼童欢呼,女伴相携着穿梭,偶有几对情投意合的年轻人矜持地缓步并行。
是很热闹,十三看得挺开心,就是过了两条街就腻味了,回望同行的两人,其中一个色淡漠,另一个满面迷惘,像是感知不到周围事物。
两人走得很近,毕竟严梦舟得护着施绵不被人冲撞,却又不说话、不看彼此,像极了陌生人,与这欢欣场面格格不入。
“我怎么觉得怪怪的,你俩是不是又吵架了?”十三怀疑,每当他觉气氛压抑时,一定就是这俩人吵架了。
“没有。”严梦舟道。
施绵垂着眼睫,也道:“没有。”
十三肯定他俩就是吵架了,哼哼着道:“我懒得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我自己玩去了!”
他拎着钱袋,一矮身没入了人群。
剩下的两人站在桥头街角,桥上人潮汹涌,桥下花船轻快,施绵瞄了严梦舟一眼,道:“累了,想坐船。”
跟在后面的护卫应声去,不久,便寻来一艘花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