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轻轻划过碧波浩渺的湖面,泛起层次不一的涟漪,而后像一匹晶莹剔透的鲛纱,一一抚摸宝塔檐角的铜铃,发出庄严低沉的铃声,传遍万佛宗的每一个角落。
如同上古的佛修低颂心经,同现在的万千经声合在一起,超越时空的浩荡壮阔感瞬间击中了方天。
塔顶的闪烁灯光,丝毫不输给烈日骄阳。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的诵经声咔哒一下停止。
最后一个“卍”字吐出,跃上高空巨大的金色“卍”字,融为一体,散发出万丈佛光。
“卍”字离开菩提佛的头顶,越过无数佛修,拂过湖面,停在琉璃宝塔塔尖。接着,“卍”字逆时针旋转,越来越大,佛光越来越盛。
佛光笼罩了琉璃塔,其下的湖面,同四个方位的巍然屹立的翠峰。
四座山峰上,各树立一座雕像,分别是两万年前的昆仑剑尊顾钧座、嗔怒禅祖师爷三光、豹族族长、海族鲸落。
斋戒日的目的,正是为了纪念这四位修士。
大多数节日庆典上,也会有四位的纪念花车,比如几个月前九曲城的花灯节。
所有佛修们都默默仰头看着雕像,而后弯腰给与最崇高的敬意。
深重的情绪甚至影响到了方天俩人,他们也默默地弯下腰。
方天闭上眼,一副波澜壮阔的历史图景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他倏地回想起了幼时,在启蒙学堂上过的第一节 课。
不是认字书法,而是一节历史课。
早在课前,他们就从父母的话中、书店的画本上熟读这段历史。
但是,他们依然听得津津乐趣。
两万年前,天魔入侵。
没有人知道它们是什么玩意儿,没有人知道它们是如何产生的,没有人知道它们是如何进入坤舆界。
但是,它们带来了死亡和黑暗,它们以杀人取乐,它们以引诱修士走火入魔并入侵修士来修行。
彼时的坤舆界,面对着亡国灭种的灾难。
天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的便是那四位。
有史以来第一次,人族和妖族面对同一个敌人,联手合作。
昆仑剑尊顾钧座领头,四大宗门合力,王谢两大家族联手,豹族族长说服十万大山的所有妖族,倾全界之力,耗时0000年,跨越超过00代人,彻底铲除了所有天魔。
那是坤舆界史上最黑暗的年代,但是,也是一个大能频出、传流世的时代。
坤舆界的大多数道统法统,如万佛宗的千八百禅,昆仑剑宗的万千剑法,无相魔门的魔修功法,大衍宗的炼器术法、诸多阵盘符隶之法,天道院的坤舆全图等,皆承自那个时代。
大战的最后关头,贤劫千佛陨灭肉/体和灵魂,永不轮回,以一千个灵魂佛力为引,消灭净化了天魔的首领。
方天听过无数遍历史故事,可以从头背到尾,他印象最深的仍然是最后一句话。
“许多年以后,史学家记录这段历史时,想过无数个名字。‘正义的天魔战役’、‘恐怖的天魔战役’、‘残忍的天魔战役’等等。昆仑剑尊用了这么一个词,直到现在,这个词依旧刻在所有历史书的第一页。”
伟大的天魔战役!
就在这个时候,与方天一同进宗的新弟子们也赶来了,望见琉璃宝塔的那一刻,他们也发出了同方天一样的惊叹声。
惊叹过后,众人也讨论起天魔战役的事情来。
青鲨远远站在众人之外,拧紧了眉头,抿紧嘴唇,面露嫌弃。
方天以为他不习惯同人相处,于是陪着他,低头向他小声科普。
“天魔大战中,无相魔门的魔修们当斥候,在最前方顶着走火入魔的危险,探知天魔的方位。昆仑剑宗的剑修们勇当先锋,悍不畏死冲锋陷阵。万佛宗的佛修们紧跟剑修其后,手握舍利子,出手镇压净化天魔。大衍宗的炼器师阵法师等守在后方,舍弃修行的时间和机会,绞尽每一丝灵力,为前线的战士们炼造武器法宝。”
“自从一万年前的天魔战役结束,坤舆界一直维持着那时的权力格局。四大宗门的扛把子地位是刀光剑影中切切实实打出来的,无论其他宗门有多少不忿与叫嚣,至今为止从未有其他宗门挤进坤舆界的统帅地位。”
“王族和所有世家都被铲除,仅剩盛京的王谢两大世家屹立不倒。妖族至今以豹族为尊,海族中只有鲸鱼一族参战,其余海族自恃天魔不入海,皆躲进深海不出面,所以海族的名声至今差得要命。”
青鲨突然插嘴道:“鲸族?好像没听过他们一族的事儿。”
方天呼吸一顿,眼黯淡,语气带着些许伤感。
“当年鲸族族长鲸落不顾海族的命令,执意参战,鲸族受到追杀,都变成了英灵殿里的一个个名字。如今的坤舆界,已经没有一只鲸鱼了。”
这时,围在一起的众人谈到了丁亥犁庭。
“天魔战役的尾声,贤劫千佛以灵魂佛力为代价,消灭了天魔首领。为了防止天魔卷土重来,昆仑剑尊下令犁其庭,扫其闾,毁其巢穴,绝其种类。修士们搜遍坤舆界的每一座山峰、每一寸土地,歼灭了每一只天魔,它们的老巢被付之一炬,天魔尸横遍野。对天魔的种族灭绝恰巧是丁亥年,所以史称‘丁亥犁庭’。”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弟子,方天记得他是招新第一日通过明镜台的弟子,这一次招新中心性最好的弟子。
中年弟子面容沉稳,秉节持重,看起来十分可靠。
其余年纪较小的弟子们皆信服地看着他,不时发出赞叹声。
说到丁亥犁庭后,一名年纪较小的女弟子情忧愁,眼中隐隐带着不赞同和同情,她开口道:“既然天魔首领死了,天魔已经战败无疑,杀死所有天魔未必太残忍了。”
闻言,所有弟子侧头,讶异地看着她。
一名小弟子撇撇嘴,嫌弃地说道:“你没看历史书吗?我们死了多少人,妖族死了多少兽,搁你这同情心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