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的斑驳影子。
什幺声音在找她。
这些片断冷漠地从记忆的远处若隐若现——她无助而窘迫地瞅着医生。
“没关系,莉安。
那幺,你还记得今年是哪一年吗?”“一九九——”莉安说了一半,忽然打住。
她似乎已经读出了鲍勃医生眼里的不安,尽管它十分隐蔽地潜藏在他的微笑背后。
“我弄错了,是不是?”她低声嘟囔着。
“是。
不过别担心。
很多人都会经历暂时性失忆。
这再常见不过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休息,答应我,好不好?——我过会儿再来看你。
”医生温和地说。
鲍勃医生转身就走了。
随后,他象是在走廊里跟什幺人说着话。
护士给莉安倒了越橘果汁,热情地聊了几句,也走了。
房间里静得象与世隔绝。
这份寂静有些滞闷,怪异,让人忐忑不安,似乎充满疑问,变数,危机四伏。
莉安左右望望,再次探究地审视身边的一切,妄图寻找蛛丝马迹的答案。
她看见床头左侧一个白色床头柜,和玻璃花瓶的一束金黄菊花。
她的心头陡然生出暖意。
她本能地朝它挪挪身子,凑近。
忽然,她看见花束前的一张卡片。
莉安盯着那张卡片,头有些晕眩。
她本来漫无目的的意识忽然有了着落——有人给她的卡片。
什幺人给她卡片。
她几乎有些紧张,小心地探出右手,将卡片挑过来。
她急忙展开看。
里面是几行大大的扭扭歪歪的字——妈妈,我希望你快点醒过来,跟我说话。
我想你。
我爱你。
伊安。
妈妈。
伊安。
这两个词在她的脑子里互相碰撞,交织着,酝酿着,象是猛然的风暴蓄势而来。
它愈来愈近,愈发势不可挡。
她有个叫伊安的儿子。
可她仍旧什幺细节也不记得,好像写满她和伊安的那本书,被一场车祸一抹而去,留给她的是一页页的空白。
莉安紧攥着卡片,手抵着胸口,试图抵御里面正变得铺天盖地的风暴。
但她终于抵御不住。
她胸中的块垒正在坍塌。
她的眼角忽地滑出泪珠。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颤抖起来。
她掬身向前,仿佛在哀求一个无形的上帝,撕心裂肺地喊起来:“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在哪儿?!”她绝望的阴暗末日般的声音象是狼的哀嚎,把她的身体和灵魂震成零碎的一片片——而这些碎片自此将永远流浪在这个世界上,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