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他的背。
他的脊背很宽,隔着湿透的校服传来温热的体温。
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密的声响。成心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
佛背着的是易碎的、昂贵的珍宝。
周玉梨把脸轻轻贴在他微湿的颈侧,闻到淡淡的汗味和雨水的气息,以及一
种莫名的安心。
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混在雨水里。
接下来的日子,脚踝的疼痛日夜折磨着她。她变得沉默寡言,省统考的焦虑
如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第三天傍晚,成心站在宿舍门口。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
桶和几本崭新的书。
成心:「听说你没什么胃口,」
他有些局促地把保温桶递过来,「我妈熬的骨头汤,加了当归黄芪,说对骨
头好。」
他又把那几本书放在桌上,是公共课英语的复习资料。
封面上用荧光笔清晰地标出了重点章节和必背词汇,字迹是他一贯的清峻严
谨。
他用知识的馈赠和生活化的温暖,来弥补语言的笨拙。
周玉梨看着那还冒着热气的保温桶和一丝不苟的笔记,一股暖流猛地冲上眼
眶。
成心(自责):他目光落在她缠着厚厚绷带的脚踝上,眼神复杂,有心疼,
有自责。「对不起,玉梨,那天我迟到了。我……真的很想看你跳舞。」
没有解释,没有借口,只有一句沉甸甸的「对不起」和一句真诚的「很想看」。
周玉梨心中的委屈和怨气,在这一刻奇异地消融了。
这份沉默而持续的关怀,像细密的春雨,无声地滋润着她焦灼的心田。
三周后,周玉梨终于拆掉了绷带,可以拄着拐杖慢慢走路了。她迫不及待地
回到久违的校园。刚转过艺术楼的拐角,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成心靠在墙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看到她眼睛一亮。
成心:「能走了?」他问,目光关切地落在她能支撑身体的玉足上。
成心:他把文件袋递给她,「最后一份英语资料,还有……一张票。」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今晚七点,江滨公园。新开了个灯光音乐喷泉。」
傍晚,江滨公园。华灯初上,音乐喷泉随着悠扬的旋律变幻着水柱的高度和
色彩,光影流转,如梦似幻。周玉梨和成心并肩坐在江边的长椅上。
成心:沉默了很久,成心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玉梨,我喜
欢你。」
周玉梨猛地转头看向他。他的侧脸在变幻的光影下显得有些紧张,耳根微微
泛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直直地看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江面。
成心:「从高一开学,在走廊撞见你那天起,就喜欢了。」
他补充道,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微哑和执拗,「那些画……都是因为喜欢。」
周玉梨的心跳声大得盖过了喷泉的音乐。她抬起头,迎上成心紧张又期待的
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无比清晰:玉梨:「我也是。」
话音落下的瞬间,成心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他犹豫了一下,极其缓
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周玉梨放在膝盖上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薄薄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微微有些颤抖。
周玉梨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
十指并未紧扣,只是这样松松地、温暖地交叠在一起,传递着彼此的心跳和
温度。
成心:「今晚的月色真美。」他由衷地说,声音里还带着激动后的微颤。
玉梨:她认真地看着他,「成心,我们……以后一定要在一起。去同一个城
市,上大学,好不好?」
成心:「好!一定!我保送a大物理系,你也考s市的舞蹈学院,好不好?」
「拉钩,一百年不许变。」两人重复着孩童般的誓言。成心郑重地,将她的
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江风温柔,吹动两人的衣角。他们依偎着,望着远方璀璨的灯火,仿佛已经
看到了那个共同的、充满希望的未来。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命运早已在暗处埋
下了另一颗,带着腐烂气息的种子,只待时机成熟,便要连根拔起这刚刚筑起的
小小堡垒。
高三开学,空气骤然变得粘稠而沉重,像浸透了水的棉絮,压得人喘不过气。
然而对于成心和周玉梨而言,这份沉重里却裹着一层蜜糖般的甜意。
成心依旧沉默寡言,但行动却格外体贴。他知道周玉梨脚踝旧伤未愈,每逢
阴雨天总会隐隐作痛。
一个深秋的傍晚,天空阴沉,细雨如织。舞蹈房里暖气不足,寒气从脚底往
上钻。周玉梨刚结束一组高强度的跳跃组合,累得靠在冰冷的镜子上喘息,汗水
浸透了练功服。右脚踝处熟悉的钝痛又开始隐隐发作。
门被轻轻推开。成心走了进来,手里除了惯常的物理竞赛资料,还多了一个
熟悉的棕色小药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她面前,蹲下身。
「又疼了?」他的声音很轻。
周玉梨点点头,没说话,只是将右脚从柔软的粉色舞鞋里缓缓抽了出来。
就在那一刻,成心的目光凝住了。
她的脚,在舞蹈房昏黄的顶灯下,像一件刚刚从窑火中取出的白瓷。足弓高
高隆起,绷紧时形成一道惊心动魄的、充满张力的弧线,从纤细如伶仃玉柱的脚
踝,一路流畅地延伸至微翘的趾尖,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只有纯粹的力量与线
条之美。
脚背的皮肤薄得惊人,近乎半透明,淡青色的血管如最精细的工笔,在皮下
静静流淌,勾勒出生命的脉络。脚趾修长匀称,趾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泛着健康
的淡粉色光泽。
然而,这极致的美感之下,却镌刻着舞者独有的、无声的勋章。
大脚趾根部和小趾外侧,覆盖着一层薄而坚韧的茧,那是日复一日与地板、
与舞鞋摩擦留下的印记;脚后跟靠近脚踝处,有几道浅淡的旧伤疤,像月光下静
默的溪流;脚趾关节因常年承受巨大压力而微微变形,却更添一种历经淬炼的倔
强。
这双脚,是矛盾的集合体——脆弱如初春枝头的嫩芽,仿佛一折即断;却又
坚韧似深埋地底的虬根,蕴藏着支撑整个身体腾空旋转的惊人力量。
它们无声地诉说着把杆前千百次枯燥的重复,地板上无数次疼痛的跌倒与爬
起,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对完美的献祭。
她将这双承载了太多荣光与疼痛的脚,轻轻搁在他摊开的掌心里。他的手掌
宽大、温热,带着薄茧,稳稳地托住了她,仿佛捧起一件易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