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声音略有失真,但确确实实就是贺觉珩的声音,仲江捂着眼睛,含混不清道:“不知道,可能是吓着了。”
贺觉珩在电话那边笑了,“还有什么事能把你吓着?做噩梦了吗?”
他的语气太过寻常,正常到让仲江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噩梦,她滑下手机的通知栏,再一次看到正鸿董事长贺瑛涉嫌买凶杀人、职务侵占、贿赂官员被带走的新闻。
仲江逐渐冷静了下来,与此同时,她听到贺觉珩轻描淡写的声音,“你看到新闻了?”
“看了,早上七点被人打电话喊醒说正鸿大半高层都被带走了。”仲江抿了抿嘴唇,决定还是直接问贺觉珩,“这是怎么回事?”
“你在新闻里看到的一回事,”贺觉珩的语气很平静,“昨天晚上九点来抓的人,你知道的,没有确凿证据不会直接抓人。”
仲江握紧了手机,“那你——”
“我没事,我平常不在家住,又是学生……你几点去学校?我想见你。”
理智渐渐回归大脑,仲江狐疑地想贺觉珩怎么比她还冷静,完全不像是大半家庭成员被拘走的人。
“我这几天请假了,没去学校。”仲江掀开被子下床,“你直接来我家吧。”
贺觉珩一口应下,“好,你吃过早饭没,用不用我帮你带一些?”
仲江心情复杂道:“不用。”
差不多是刚洗漱完吃过饭,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进仲江的手机,仲江接过电话,听到贺觉珩的声音,“我到你家门口了,开一下院子的锁。”
仲江对他的到来没有太多的实感,那一个月的交往对她来说像一个梦,离开了满被冰雪覆盖的极北之地后,她已经做好了与贺觉珩渐行渐远的准备。
——在家这两天她甚至想好了要不要提前出国又或是转学去别的城市。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仲江确信书中不曾写过正鸿出事,直到那本书结束贺觉珩一直都是正鸿的继承人,那本小说里还有他为了女主角林乐跟贺启明贺瑛吵架的桥段呢!
难道说正鸿这次只
是有惊无险?
仲江胡思乱想着,她远程开了院门,而后等在门口,直到贺觉珩按响门铃。
从屋外扑入的冷风让仲江打了个颤,一只冰冷的手放在她的肩上轻轻往后推去,贺觉珩疲惫道:“外面冷,先进去吧。”
相较于电话里的毫无波澜,现实中所见的贺觉珩看着要狼狈许多,他大概是一夜未睡,眼睛里红血丝很重,嘴唇也干裂苍白。
仲江不放心地看着他,“你还好吗?”
贺觉珩弯了一下眼睛,“昨天晚上没睡好,让我进去睡一会儿吧。”
仲江侧开脚步让他进门,“没有客房,你跟我上楼吧,睡我那里。”
这栋房子在仲江爷爷去世后就只有仲江一个人住,她不喜欢家里有其他人在,所以厨师只在饭点过来,做完饭就走,家政阿姨和园丁也是如此。
贺觉珩跟在仲江身后上楼,他连着好些天没怎么休息,头疼得厉害,几乎没听清仲江在说些什么。
“你用不用喝点水……”仲江领着贺觉珩往自己的房间走,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身后猛然压来的重力,她惊呼一声,随即天旋地转,摔在了另一个躯体上。
仲江趴在贺觉珩身上,懵了一会儿后手忙脚乱地坐起来,贺觉珩勾了勾她的手指,闭着眼说:“先别动。”
仲江坐在贺觉珩大腿上,僵硬道:“摔着了吗?”
“没,太困了,”贺觉珩的声音很轻,“让我缓一会儿再起来。”
仲江低头看着他,她第一次见贺觉珩这样憔悴,他好像一直都是完美无瑕的,可这样的瑕疵并不会有碍他那张赏心悦目的脸,正相反,脆弱让他看起来更加地……可以染指。
仲江注视着贺觉珩的脸,攥紧了手指。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的时间,贺觉珩睁开了眼睛,他望着仲江,琥珀色的眼瞳还没完全恢复清明。
仲江迅速从他身上爬起来,她朝贺觉珩伸出手,“起来吧,去我房间里睡。”
贺觉珩握住了她的手。
仲江给他拉进了自己房间,她拉起窗帘,拽着贺觉珩上床,“睡觉,有什么事睡醒之后再说。”
贺觉珩顺从地躺上床,不过他在躺下的瞬间把仲江也一并拉了下去,他埋首在仲江的肩颈处,侧脸挨着她赤裸的皮肤,闭上眼睛。
这套动作他做得再自然不过,自然到仲江会恍惚他们是不是还在那个冰雪国度里,于是她也闭上了眼睛,与贺觉珩依偎着睡去。
(十)原由
两个晚上都没有好好睡觉的人互相依偎着睡到了黄昏降临。仲江清醒时发现自己的如同八爪鱼一般缠在贺觉珩身上,她悄悄把自己的腿从贺觉珩腰上收回去,装得若无其事。
贺觉珩没忍住笑了一声。
仲江从他怀中爬起来,“你什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醒五分钟?”贺觉珩不太确定,“我没看时间。”
仲江打开自己的手机,看到一连串的未接来电。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电话应该都是想和她讲正鸿的事。
仲江望向贺觉珩,这个本应处于风暴中心的人,眼下躺在她的床上,颇有种不问冬夏与春秋的意思。
“开灯吗?”贺觉珩问。
仲江摇摇头,她跳下床拉开窗帘,黄昏黯淡的光线映入室内,一抹残阳即将隐没在天际,有一种惨淡的凄色。
贺觉珩坐在床边,他看了仲江好一会儿,开口道:“贺家彻底完了。”
仲江耳旁嗡了一声,她想,这竟然是真的。
“你应该知道贺家的发家史吧?”
仲江坐在一楼落地窗旁的茶室,若有所思地看贺觉珩烹茶。
贺觉珩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地翘着,他穿着仲江从衣柜深处翻出的圆领t恤,水滴从脖颈处流淌至锁骨,没入衣领。
地暖烧得仲江口干舌燥,她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贺觉珩倒是很有闲心地岔了一句,“你家的茶很好。”
“我不懂这些,都是别人送的,”仲江回答了最初的那个问题,“听我父母说过,不太干净,直到三十二年前正鸿成立,才勉强洗白。”
贺觉珩纠正她的措辞,“是很不干净,你看到的新闻仅仅是冰山一角,这些是有确凿证据已经查明的,还有更多知道但不曾找到证据的。”
仲江静默了一下,片刻后她问:“所以这次正鸿是无力回天了吗?”
“嗯,没有救了。”
贺觉珩的语气和表情看不出有任何惋惜与难过,仲江甚至觉得他有点高兴,如释重负一样,比在极地时放松很多。
福至心灵般地,仲江开口了,“你早就知道了对吗?今天的事。”
“对,我早就知道了,”贺觉珩笑了起来,壁灯落在他浅色的眼瞳中,映照出潋滟的水色,“贺瑛涉嫌绑架使人致死的证据,是我提供给专案组的。”
仲江喝了口茶压惊。
“这次正鸿倒台这么快,全靠内部人出力,”贺觉珩给仲江的茶杯续满,慢慢说着,“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和贺瑛他们一起同流合污,正鸿有不少人是被迫走上这条贼船的,他们尚且有些浅薄的良知,做够了伥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