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有很多个……
才以为那样一个普通的陶器不值钱。
所以她点点头,眼神尽力聚焦“嗯,我不在意了。爸爸没有错。是妈妈自己要选择离开我们的。是……是妈妈的错!这一切全是妈妈的错!”
江净枝欣慰地摸摸她的头,柔情地笑
了,笑容里带着慈悲的宽恕。
“好孩子——爸爸永远爱你。”
有得必有失。
她为了一个陶器贬低了妈妈的尊严,但她获得了一个真诚的朋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勉强能够平复。
但在她送出陶器后。
某个平常的一天。她只是在光滑的地板上差点摔倒,下意识攥紧他的手臂,太用力却不小心攥烂他的衣角,他好像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皱着眉头,然后摆动着肩膀,把她的手大力甩开。她也因此摔倒。
那时他突然就发了很大的火 。
在那之后,他的态度就变得愈发冷淡了。最新发布地址www.<xsdz.xyz她怎么问,怎么道歉都没用。
是他的衣服太贵吗?不是的,他的那件衣服不值那件古玩的千分之一。
他表哥懂鉴宝,他也耳濡目染了许多,这些都是聊天的时候他自己说的——
所以他不会不知道那件宝物的价值。
她突然心慌了,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一直在挽留他。对方一直在婉拒。
她心里好难受……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该带他去她家的,不该让他看爸爸满墙的收藏品。
她再笨也隐约懂了他接近的意图。
而她根本不愿承认。
—
总之,在那之后,再也没有那个人腼腆的笑容和结结巴巴的羞怯,再没有两人谈天说地忘掉时间的欢天喜地。
送出之后,她就失去了他曾给出的全部。
怎么了?
你怎么了?
你是不开心?
还是只是单纯地不想理我?
她想问。又怕知道答案会让自己太疼。
所以选择了闭口不谈。
后来他不再坐到她的后桌,不再主动对她搭话。
初叁,男生转回原籍学习考试。
江桧某天鼓起勇气用陌生号码拨打他的号码。
已经是空号了。
包括他的社交账号头像,完全灰掉了。
完全和他断联了。
—
江桧初中一直用按键机,为了更专注在学习上。
那时她一心想的都太纯粹,她把存满两人合照的内存卡给了他,手机里只剩和他的短信记录。
她有时会翻开,看到有意思的,微微一笑。看到伤感的,眼睛会泛泪花。
初升高的暑假,已经慢慢
接受了他不会再回来的事实。
有时打开红色的绒布盒子,看到在白光下熠熠生辉的碎钻,还是觉得很感触。
至少他曾有过真心。
再后来,她习得了更多有关钻石的知识。也就知道了他送的几粒碎钻都是假的。
但她送的陶瓷古玩是真的。
她总能把珍贵的东西轻而易举地送出。шщш.LтxSdz.соm
(二十九)猩红
是。我并不是一个善良得太典型的人。
有时,我也会因为年轻生命的“夭折”而郁闷不已。
但若真有人死在我面前,内心竟会生发出一股诡秘的畅快。
这个可怕的事实在前天被我发觉。
那是一个阴天。
我买了到他城市的票,在他校门口的树荫凉椅下坐了两个小时,放学铃响后五六分钟,校门渐渐拥挤。
大概半小时。终于看见混裹在人群里的他露出头,我买了一只甜筒,假作无意沿着他路径走。不知怎的,我的心跳竟出奇地快。
他上了公交车。
柔光下,我这才有机会细细体会他五官的韵致。
他是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孩。
一个穿着校服脸蛋白白净净的男高中生。
耳机线隐没在书包里,极安静的侧颜,他的专注力投射窗外。
这张脸因青春齿轮的滚动向前而渐发成熟,一如他蹿了不少的个子。
却依旧能窥见过去的影子。
他坐在靠里位置,我和他只隔了一条过道。他还是没发觉。
我炽热的眼光烧在他眉眼长达两分钟,他毫无动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可以关下窗子吗?好冷。”我深深地看他,说。
一连几次他都没有反应,直到我的脸倒映在半透窗面,他才微惊我的存在。
他白净而柔软的手心重重压向窗板,关紧了缝隙,神情依旧淡漠,注意力只在我五官驻了一秒。
这么冷漠?
他真的忘记我了。
我和他在同一站下,他绕着回环的路拐了几轮,走进了他的家。
“他的朋友”好像拨通了他的电话。
十多分钟后,他踏着凉拖,左手握着游戏机下了楼,他往同“他的朋友”约定好的地方走去——一栋废弃百货大楼的天台。
下个月将要拆掉。
所以墙外贴得清清楚楚——“危楼,勿入”
他常和朋友在上面喝啤酒打游戏的天台,楼层并不高,楼道里有未被撕掉的治性病小广告,密密麻麻交互覆盖。
楼道真的太滑了。
我只听见哐当的一声闷响,他摔下回环狭窄的爬梯。
我看不到他的正脸。
只能猜测他现在大抵是满脸出血,大量的鲜血顺着楼梯缓慢往下流。
这里最近很少人来,说是上周刚死过人,那人好像是个白领,失业的中年男人,大抵是压力太大。
坏消息总是不胫而走,知道的大伙都嫌晦气,路过也避着走。
然而蓬勃气盛的年轻男孩全不信这类子虚乌有的事,把此地打造成独属于他们的乐园。
游戏机、烟草、啤酒、牌、从家里偷来的钱、黄碟。
令他们神往的一切都可以被藏在这里。
他和朋友约的九点半见面,现在只有八点。父母在出差,下个月回家。
他鲜红的血液依旧在流淌,双眼猩红圆瞪。
糟糕。
他朋友今晚不会来了。
可怜的男孩还在逼仄的楼道间等待。
阴黑的天开始大颗大颗砸雨滴,激烈得像要刮烂我的皮肤。倒也不是不可能。城市发展太快,污染超标,下的是酸雨。
我紧张着我的皮肤和头皮,于是我才匆忙赶到车站,和行色匆匆的赶路者挤作一道,成为普普通通的一粒,身体缩在狭窄的座位。
很快我会到家。
家里的狗狗林峪在喂。
很快我会到家。
薄薄的濒死感在我脑海里游弋,然后更多轻快情绪正在疯狂繁殖,想要占据我的大脑。
此刻我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明白自己所等待的一切,明白未来在曲折的小径窄口尚有一丝微光